这就表示,这一场战役就要见分晓!
不只是王家,更是尉家,家族政变在即!
赵非明望着尉容,却发现他忽而扬起了唇角,“时间刚刚好。”
哪里是刚好?
此刻,也唯有第二次庭审法院就要宣布日期!
……
十一月海城,天气也已降温,可还不算是太冷。
蔓生站在王氏财阀大厦的办公室里,高进前来报告,“副总!刚收到消息,杨少爷回了海城!”
杨冷清终于出现!
他虽不再是保利理事,可却因为拥有尉老太爷所留下的百分之一家族股份,所以还能够自由出入尉氏!
杨冷清归来一事,自然也传遍了保利上下——
接下来,却是在众人意料之外,杨冷清直接从海城离开。
“杨少爷走了!”高进又是道,“他去了北城!”
杨冷清匆忙现身,又匆忙离去,他会这样反复,也只会是为了一个人!
蔓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什么时候回了海城,再来告诉我!”
“是!”高进应声退下。
蔓生端坐在大班椅上,继续方才的工作。只是手机却进来一通信息,那是林书翰传送而来:姐,宜城这几天好冷,你要注意身体,别感冒了!
宜城已经冷了。
北城比之更是寒冷三分。
……
从海城至北城,杨冷清一路奔波而来。
先是前来北城警署,提出探视请求,又是相关手续办理了无数。警署这边在审查制度方面十分严苛,让杨冷清整整等了两日。
赵非明一得到警方批准令,就前来告知,“杨少爷,现在就可以去拘留所了!”
时隔数月,杨冷清再次见到了尉容。
却不想,是在拘留所中!
那间狭小阴冷的探视房内,警员在旁执法看守,两个男人面对面而坐。从前时候笑谈风声,那是不羁自在如飞鸟,可以去向世上任何一个地方。
可是如今,杨冷清已有家室,他还有妻子以及岳母需要照料。
而尉容,一身单薄囚服,脸色苍白,早褪去了西服革履。
他们两人,再不是当年北城江南馆会所的杨老板,也不是游走各国的独立董事。
一个为人夫,一个阶下囚。
杨冷清请示过警官,所以特例让他带了烟进来。递给他一支,打火机“咔擦”声中,照亮一方阴冷灰暗房间。
尉容抽上一支烟,烟雾遮迷他的容颜,却不曾将他的眼眸遮掩。
是那样一双清冷清醒的眼睛!
杨冷清望着他,却是笑问,“你说你,堂堂尉家容少,又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
那询问声中,却是感慨万分。
尉容漠漠抽着烟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或许是该轮到我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冷清从来不曾质疑过他此番入狱,可是他不曾斩钉截铁证明自己清白,却是这样无关紧要的话语,让他也有一丝忧虑。
他又是道,“王氏要变天了。”
“僵持了这么几个月,总算是到这一天了。”尉容则是微笑。
王氏一变天,林蔓生必定牵扯其中……
可是杨冷清再一想,林蔓生如今也仿佛和他没有关系!
“你知不知道,王氏一旦政变,保利也会重新洗牌!”杨冷清的声音一沉,这也是他紧急前来的关键。
就在王家内斗不可开交的同时,尉孝礼早已坐享渔翁之利!
“这样好的一个机会,谁都不会错失,不是么?”可他又是轻轻悠悠笑问。
他太过平淡无奇的反应,毫不在乎的口吻,更让杨冷清皱眉。如果权力地位都不能让他闻之变色,那么还有什么能够让他动摇?
杨冷清再是一想,又是说道,“你现在在牢里,这么多起案子,这一回你要怎样为自己辩护?不管如何,你要记住,你还有儿子!”
“我这个儿子,向着他的妈妈多一些。”尉容却微笑道。
自当年林蔓生离开后,宝少爷听闻了王父的话语,便对尉容抗拒厌恶。可是他们毕竟是父子,总有父子之情。可他所言却也不假,相比起父亲,宝少爷的确更向着自己的母亲!
杨冷清几乎将话说到了尽头,却也不见他有一丝异样,他不禁喊,“尉容!”
“你回去吧。”尉容却朝他道,“变天的时候,记得告诉我结果。”
他还想要知道这一局结果……
杨冷清这才又放了心!
……
十一月初,北城竟然迎来了第一场雪。
这是往年不会出现的情况,往年的第一场雪,都会在十二月来临。可是今年却一反常态,来得这样早。
众人都在纷传,这是一季酷寒冷冬!
就在北城下雪后的第三天,赵非明一边与法院接洽,一边又来拘留所探望尉容,告知月底时即将开庭的相关事项。
而最关键的,也是因为他听闻了北城之事!
赵非明沉声道,“容少!王首席带着一众亲信,彻底将王董事长推翻了!王董事长交出了公司执行权,成了挂名董事长!他现在已经没有实权了!”
此刻正逢午后,虽有阳光,但是冰雪不化,所以房间的窗沿全是冰晶。
历时多年,僵持数月,又加一整个上午的董事会议,持续而来的政变至此终于有了一个了断!
赵非明虽不在海城,可是听闻的刹那,还是心惊胆战,王家此次内斗实在太凶险!
尉容低声问道,“挂名董事长是谁提议?”
赵非明也是从宗泉处打听而来,实际情形也是全由杨少爷派人打听辗转传来,他道出提议之人,“是蔓生小姐——!”
听闻是她,尉容神色漠然,却隐隐之中带了几分笑意。
“根据杨少爷那边来报,是蔓生小姐力排众议,最后时刻保了王董事长!”赵非明接着道,“不过这样一来,蔓生小姐也陷自己于两难境地!”
王首席身边的亲信,对她最后一举存有异议。可她又在之前站在王燕回这边,王董事长这边众人也毫不领情。再也没有比她更两难的境地,全程出力却哪边也没有认可,这场战局里最凄惨的人便是她!
赵非明心中扼腕叹息,再是望向容少,只见他难得展现了一抹笑容。
“这不是挺好。”尉容缓缓道。
赵非明一时间无法懂得,他又是一句,“从此以后,她再也不需要做选择了。”
心中忽然清明,赵非明猛然一想,的确是如此,既然两边都已经开罪,那么再也没有人去拉拢求和,逼着她非要去选择!
“赵律师……”探视房外,另外一位律师助理疾步而入。
赵非明望向来人,见对方神色慌忙。
助理不曾开口,尉容却望着窗外忽而道,“又是一场。”
窗外又开始一场飘雪。
海城却也正在上演另一场洗牌,就在保利总部大厦总经办的董事会议厅!
……
十一月海城,王氏财阀大厦——
经过上午一场恶战之后,公司内部混乱一团,众人更是战战兢兢。当王父被推翻,其名下的所有亲信都将发落处之。而跟随总经理王燕回的亲信,却也因此成为功臣,自此以后成为新一批高管坐阵王氏。
在这场耗时多年的战役里,王燕回绝对是布局缜密,他有条不紊一步一步蚕食至核心,再一举推翻让王父不得翻身!
而他更是民心所向,获得了绝大部分下属的鼎力支持。就连董事会中超过半数之多的元老,也都将旗帜扬起在他的领土上,其中更有原本倾向于王父的支持者。战役到最后,王父可谓是得不偿失!
此刻,王燕回正召集亲信于总经办召开会议,商讨后续事宜。
蔓生一行则回到部门里,安静得像是无事人一样。
余安安等人齐齐而入,“副总……”
蔓生抬眸瞧向他们,只见三人都是欲言又止,而且皆是一副苦恼担忧模样,她不禁微笑道,“你们是吃了黄连,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做什么?”
程牧磊最先开口,“副总!您刚才在董事会上,力保了王董事长,这样一来,王首席这边的支持者怎么还能够容得下您?”
古来今来,弑父杀兄的王者不在其数。方才在会议上,他们三人都像是经历了一场惊险恶战。当她起身护住王董事长的时候,那些人投射而来的不敢置信目光,已经证明今后的路不会太平,唯有无数坎坷崎岖!
“副总,您就算不忍心,也不该在董事会议上站出来……”余安安也是担忧,毕竟如今身份是副总经理,这下又要如何自处。
就连不善言辞的高进,同样出声,“总经办还在持续会议,可是您却被排挤在外!就算王首席能明白您并不是要和他作对,可是旁人不会明白!”
即便她保全了王董事长最后的尊严,也不至于让外人提起王家父子的时候,不断指责父子相杀,可是谁又能看到这一面?外人眼中的她,不过是一个两边站队两边都不想得罪,没有诚信可言只求自保的恶人!
三人站在她面前,纷纷诉说着自己心中的忧虑,却全是为她着想,那是一片真挚情谊!
蔓生心中感到温暖,那笑容也愈发柔和,“安安,小石头,高进,你们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离开王氏,你们跟不跟我走?”
这个问题分明不需要询问,因为他们的回答只有同一个,“跟——!”
这些年一直在副总手下,走南闯北经历那样多的事情,他们从来不曾有过片刻迟疑!
“既然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好担心?”蔓生应声,她的眼眸这样明亮。
就像是早就看穿,她不曾贪图权位,更不求得金钱,于是上阵就上阵,败下阵来也绝不眨一下眼睛!
三人一听此言,心中皆是一凛。
纵然此处,并非是会议厅,没有了那些瞩目时刻,可却仿佛应上千军万马,铠甲在身宝剑在手,绝不低头后退半步,英勇向前不计一切!
三人瞧见她端坐在大班椅上,是她那样沉着冷静,气势如虹道,“这把位置,我能坐得起,就能抛得下!”
……
大厦顶层,会议厅内还聚集了一行人,虽然险峻形势已过,可是氛围却依旧不曾和缓。
对于政变后的公司部署,众人纷纷抒发意见,却是盘根错节。
然而,还未等王燕回发话决策,先行赶回保利的王镜楼却派人来电通知。
孟少平在接到电话后,就立刻走近道,“大少爷!镜楼少爷请您立刻回保利——!”
竟然会这样快!
尉孝礼已经发起了新一轮公司洗牌!
面对人生嘈杂的议论,王燕回却是一言不发直接起身而去,只留下一行人瞠目不已面面相觑,孟少平朝众人道,“各位请先回部门正常工作!”
这边王燕回一离开王氏,蔓生也立即收到了消息,是余安安前来道,“副总,王首席赶回保利了!”
手中的文件被轻轻放下了,蔓生凝眸一声,“真是好时机。”
“副总,您的意思是孝礼少爷这一次会将王首席打败?”余安安不禁询问。
蔓生却已有了结果,这根本就毋庸置疑,“不出三天,保利就会有新上任的当权者!”
……
在面对王氏内部的斗争中,王燕回已然投入了所有心力,而尉孝礼此番几乎是掐准了时机。或许,他也早就久等多时。面对当下契机,他一边乘胜追击一边按部就班,层层布局之下,拉拢了保利董事元老,又以王燕回无法兼顾两家公司为由彻底斩去了他接任的可能!
紧接着,董事会一位元老提议,公司不能一日无主,于是几乎是一呼百应,尉孝礼顺利斗败早不在位上的尉容,由名誉总经理彻底成为了集团总经理!
自此以后,对外保利负责人是尉孝礼,对内也真真正正成了他一人!
“尉总”这一头衔,再不分为两人!
而在尉孝礼坐上王座的同一时间,董事会亲派下属赶赴北城,将书函送至北城拘留所。
那是一封解任状!
……
南洋中医医院是海城最负盛名的私立医院。
这里除了设施齐备,医师水准顶级之外,也是海城最贵的一家私立医院。
住院大楼的高级病房,安静的楼道里没有一个人。
而在回廊尽头的病房内,医生为病人检查治疗后再次叮嘱,“希望王老先生能过静心养病,这样才能够尽快好起来……”
“谢谢医生……”钟叔应声,又是相送医生离去。
待医护人员离开后,钟叔又是来到床畔,他喊了一声,“老爷……”
王父躺在病床上已有多日,在那日董事会议上,当政变改变宣布王燕回掌权,而他被削权的一刹那,他就急怒攻心。更在退席之后,直接被送入医院治疗静养。
此刻,他的手颤抖着,不断指着前方,却也不知是在指谁,“你这个逆子……”
好不容易,王父才发出声音,钟叔知道他还一直在记着那一天,耿耿于怀不肯放下。
“老爷!”钟叔在旁不禁劝说,“事情已经成定局,大少爷接管了公司,您就放手吧!这把年纪了,也是该享福颐养天年!以后怡儿弄孙,您就不要再管商场上的事情了……”
王父却是气急败坏,他涨红了脸喊,“把他给我……喊过来……让他来见我……”
钟叔不知要如何告诉他,王燕回已经通告整个家族下令,未得到他的准许之前,谁也不准来医院看望!
包括王家所有亲眷,甚至是王镜楼,以及林蔓生在内!
这一次,王燕回的狠戾彻底展现,王家上下再也没有一人胆敢违背他的命令。
直至这一刻,王燕回正式推翻了王父的证据,接管了整个王家!
……
十一月中旬,海城天气骤冷,大概是冷空气来袭。
红叶公馆的卧室里,宝少爷已经睡下。
整座公馆很安静,在这样的夜里,唯有窗外风声呼啸。
另一间香堂内,余安安放轻了步伐而来,她推开门,就瞧见林蔓生跪在蒲团上正在闭目诵经。
这里是她平日里礼佛之地。
每有闲暇,就会独自前来此处。可是最近,许是因为海城局势震荡,所以副总每夜都会来这里跪拜。
余安安不曾打扰,她只是静静站在门口,等待着这一段经文诵完。
“舍利弗,若有善男子善女人,闻说阿弥陀佛,执持名号,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若四日,若五日,若六日,若七日,一心不乱……”她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着,经文安宁熟诵于口,“其人临命终时,阿弥陀佛与诸圣众现在其前,是人终时,心不颠倒,即得往生阿弥陀佛极乐国土……”
余安安静默聆听佛音,女声渐渐止住,那一颗烦扰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蹬蹬——”后方,却有急猛的步伐声响起!
随即,是高进以及程牧磊同时出现!
“副总!”高进急忙来报,“刚才北城警署来电,警方说,警方说尉总……”
余安安心中一惊,猛地又听见程牧磊接话颤了声喊,“就在刚才,尉总他认罪了——!”
佛音也是猛然静止,跪于蒲团上的纤细身影,刹那间忘记了诵经。
伴随而来的是却是七零八落的珠落声,那是佛珠绳链无意识中被一下扯断。那一颗颗佛珠散落在地,到处都是再也无法收拾!
耳畔,唯有定格那几个字——
他认罪了……
他认罪了?
他认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