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季额,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他活过今夜。”
“为何?”蚩尤烈微一皱眉:“言当守信,虽然我也看不起这等卖主求荣之辈,可你既然答应了他,也不妨留他一条性命,真要杀他,也可等过阵子寻他个错处,一刀宰了。”
“我要杀他,恰好因为他并非是卖主求荣的无义之徒。这个季额其实是个角色,而且他心里也一直想要中兴匈奴部,他肯为我杀吐利浑,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匈奴人,因此这笔交易说透了也就是个尔虞我诈,我是答应过他,取下吐利浑性命后,会扶持他当上新的匈奴王,可他心里清楚,他这匈奴王只会是我羌族的傀儡,所以他也一定暗暗盘算,先忍气吞声附庸我羌族,等待羽翼渐丰之时。”
亥阴幽幽笑着:“可惜,他不清楚的是,我根本没有打算兑现这个承诺。”
蚩尤烈也无声的一笑,“斗心机,季额岂能是你的对手。”一笑之后,蚩尤烈复又沉默下来,静静的看着前方,火光中的每一声惨嚎,每一条性命的葬送,都是在为成就他的功业,复仇之外,能将天下囊括手中,也算是意外之喜。
但蚩尤烈的目光并没有太多的狂喜,若除去他眼瞳倒映的火光,他的目光其实无比沉寂,就如要用这沉寂的目光,穿透眼前这片足以焚烧一切的琉璃火海。
“一仗功成万骨枯,可功业在手,又有谁会去真正悼念那些,为成就王者争霸而的枯骨?”
一句熟悉的话语,悠悠飘荡心头,已记不得,这是明月在放下一本刚刚阅完的史书杂记后,对月长叹的某次怅然感怀,还是燹翮在眉飞色舞的品评过某役史间大战后,放声大笑间的某次黯然不忍,可随着这句浮起心头的话语,这两位老友的面容竟是在脑海中清晰而现,挥之不去。
“亥阴,命弟兄们停下攻势。”蚩尤烈突然出声:“立刻!”
亥阴一怔:“大君,战场上两方军士还未死绝,不如再等片刻…”
“我要你立刻停下!”蚩尤烈的声音陡然暴烈,随即一催坐骑,径直向烈焰熊熊的火场中冲了过去。
“立刻停手,传令下去,全军停止投射火铩!”亥阴吃了一惊,急忙喝令四周将士,跟着也快马加鞭,向蚩尤烈身后追去,“大君,火势凶猛,小心!”
听到亥阴急切的叫声,蚩尤烈放慢了坐骑,让这忠心耿耿的军师跟了上来,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只是想…我只是想…”
亥阴笑了笑:“我知道,大君只是想亲手斩下嬴梨的人头,不想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片混乱中。”
“嗯。”蚩尤烈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的心绪为何会突然暴躁,便让自己接受了心腹军师所说的这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