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就哽咽了:“伯母,你咋变成这个模样了?都瘦成杆儿了!”她丝毫也不嫌弃的在床前坐下,伸手握住她如同老朽干枯无力的手:“家明哥怎么照顾您的,这我是不知道,要不然一定早来探望您!”
于家明就愧疚的站在床脚处,一声也不敢吭。
“唉,也不能怪他,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全靠他一个人照料,我也是真心疼,总想着要是能有个人帮他分担下就好了。”孙氏的声音听起来也比以前苍老多了,用力握住渠水的手,眼中的意味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渠水就权当没能理解她的意思,苦笑了下:“伯母,咱们这样的家庭,怎么能请得起一个帮工呢,再说,谁愿意来这穷苦家里受苦啊,又没有工钱!”
她这话一说,就将很多可能给堵死了。
孙氏原是一脸期盼的看着她,听到她这样说,脸上就难免失望。顿了顿,才轻声:“你说得对,咱这样穷苦的家庭,谁愿意来受苦啊!”
“伯母,其实要我说,你现在也不要总想着谁来家里帮衬,每个人家里都是一堆的事,真无奈出来打工也是想挣俩钱补贴家用。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家明哥去县城干活,每个人也有银钱入账,总比在家里等着挨饿也强啊!至于家里,家明哥早上晚上在家的时候干一点,等出门了就让小月管着,小月也这么大了,总不能什么事都不让她做,我像她这样大的时候,爹娘还在呢,就也学会烧饭洗衣服了。您又在旁边指点着,一个家也散不了!”
渠水的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
孙氏沉默了好半天,才问道:“那你说的这个活计是干什么的?去县城也太远了些。”
渠水就笑道:“如今流民多,他们只要管吃管住,连工钱都不要呢,镇上哪里能找到好活计。所以我才去县城问了问,正好有家大酒楼要人,又听说家明哥是个读书人,就说要请!工钱可能也会给得高一些呢。”
孙氏咳嗽了两声,想了想,才慢慢说道:“要是去酒楼里做个算账的倒也可以。”
“家明哥会打算盘?”渠水纳闷,怎么她从没听说过。
“那倒是不会,但是他是读书人,又聪明,学个几回应该就会了。”孙氏虚弱的笑笑:“倒是也不差什么。”
那差的也太远了好不好。
如今县城里的算账先生待遇都很好,管吃管住,每年还要做四季衣裳,等到逢年过节,主家还会送酒送肉,这要是谁家里出了一个算账先生,一家子就都跟着吃香喝辣的了。但算账先生与读书人不能比,一般也只有不得志的书生才会去学这个。但也要有门路,一般上如今的珠算都是家族世代相传,算法是不肯往外边流传的。
于家明要去做算账先生,谁去教他,谁肯将自家世代相传的手艺传给他来抢自己的饭碗!
孙氏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渠水心中冷笑,面上却笑着说:“如今的珠算怕是不好学呢,再说了,人家有这个工夫去教家明哥出来,倒不如直接去请一个练了十来年的,家明哥再聪明,也总抵不过人家练了十来年的对不对!”
她这话就有些不客气了,简直就是说于家明不行。
孙氏的神情就有些不好了,看了渠水一眼,语气淡淡:“你这孩子如今到底是当家做主了,这说话与以前都不一样了。”
她是讽刺的意味,但渠水就当称是夸奖的来听,羞赧一笑:“我心直口快,如果说话不中听,还请伯母与家明哥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是个女孩子家家的,能懂些什么!”
孙氏就似笑非笑:“你懂得比我们家明多多了。”
渠水就低下头,似乎很不安。半晌,她才站起来,轻声:“话我也传到了,我是找了县城好多家店铺才找到的这个活计,人家也急等着要人呢,要是家明哥相不中的话,给我送个信儿,我去跟人家拒了就行!”然后抬头笑笑:“伯母还病着,我不好打扰,这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看两个人的脸色,起身走出去。
遇到站在屋门口的小月与家辉,冲他俩笑笑,才与赵伤一起离开了于家。
在村口的时候又遇上了上次送渠水回家的那个叫做卢忠的男人。
他照旧腰上别了一把斧头,只是那斧头上还沾染着黑色的血迹,他身上也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
渠水拉着赵伤躲在了路边,等着人过去的时候招了招手:“大叔,你这是从哪儿来?”
赵忠原本脸色阴沉着,听到渠水的叫声,便皱着眉看过去,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谁,便恍然:“你不是于家的那个亲戚!”
渠水就甜甜的笑道:“大叔好记性,还认得我哩。”
“我在镇上见过你几次,你家小吃摊弄得不错。”赵忠便笑了笑。
“呀,那我不知道呢,要不然一定请大叔去我家小吃摊吃碗馄钝,我做的馄钝人家都说好吃呢。”渠水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急着表现被人夸奖的孩子。
那样微微仰着小脸,大眼睛弯成月牙,小脸在阳光下反射出象牙般的光泽,怎么看怎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