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你知道这些年我最恨他什么吗?”
“……”
“如果他觉得当年是我害死了楼轻潇,非要取我这条命,我认了,可是他后来应该已经知道我怀孕,当年爆炸的时候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孩子不能留……”
沈春光那喉咙里出来的声音就像被风吹散的沙子。
“那是他的骨肉,我不恨他要取我的性命,可是为什么他连孩子也容不下?”
沈春光已经将双手都抓在栏杆上,真的站不住了,索性将身子往栏杆上压。
苏诀不会劝,也不想劝。
他知道她的心结在哪,可是那个心结他无能为力,他打不开,也没有资格打。
以前还自以为自己至少可以陪着她,以朋友的身份也好,以至亲的身份也罢,他觉得能够久伴也是一种幸运,可在腾冲她说出了真相,到头来他也是她应该憎恶的人。
她从一开始就把他排除在外了,这场感情角逐里他连出赛的机会都没有,以至于他从腾冲不告而别,回来缓了好几天才稍稍想明白。
“喉咙不舒服就回去休息,雾菲的事自会有人处理。”苏诀也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沈春光半个身子倒在栏杆上,窗外薄薄的晨光照进来,她虚睁着眼睛,好亮啊,黑夜过去,可是转眼又要进入冬季。
沈春光不说话,苏诀也不再说话。
候诊室里渐渐亮起来,晨起的太阳总是走得比较快,一会儿工夫阳光已经撒满大半个空间,一缕缕金色晃动在蓝色的塑料椅上。
沈春光维持倒在栏杆上的姿势维持了很久,眼睛闭着,一开始睫毛还在动,可是渐渐睫毛都不动了,苏诀喊了她一声。
“唐唐…”
“唐唐?”
栏杆上的人抬头,眼皮睁开。
苏诀差点以为她刚才就这么睡着了,可是沈春光将上身侧着再度伏下去,问:“她会怎样?”
“哪个她?”
“雾菲,雾菲会怎样?”
苏诀考虑了几秒,给了一个比较精简的答案:“苏梵的代言肯定要换人,雾菲和金晟需要承担一部分违约金,至于她个人,这个我说不好,可能从此就废了,也可能还有机会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像我这样么?”
“……”
“这么算来我应该还要比她幸运一些,我只是毁了半张脸,吃点苦头还能恢复,可她失去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
这个比较其实很没有意义,沈春光说完自己都笑了。
她能活下来是因为命不该绝,这三年她所受的痛苦很难用言语陈述。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我看你脸色很不好,我送你回去休息。”苏诀过去从侧面捞过沈春光的肩,她也没拒绝,腿虚浮地勉强撑直,上身倒在苏诀怀里。
苏诀干脆搂住怀里的人。
“现在不怕了?”
沈春光明白他的意思,那边全是苏梵和金晟的人,她和苏诀搂搂抱抱要是被看见肯定诸多猜忌。
不过这男人偶尔说点酸话真是要命。
“还怕什么?这世上有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苏诀笑了一声,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也懒得跟她争。
“那现在送你回去。”
“嗯……”
苏诀半搂着她转身,候诊室门口的人没来得及闪,结结实实撞了个正着。
戚洁真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抱歉,我找病房没找着……你们…嘶…算了,我滚!”
“……”
苏诀开车先把沈春光送回宾馆,只是免不了要唠叨几句。
“不是说要尽快搬的吗?”
沈春光懒洋洋地窝在床上:“正在找。”
“我找人安排。”
“不用!”她从床上坐起来,“刚才在医院被戚洁撞了个正着已经够心烦,算了,你走吧。”
她赶他,苏诀反而不走了。
“什么叫撞了个正着?为何要心烦?我们之间有见不得人的事?”这是苏诀觉得最冤的地方,他跟这女人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每回关键时候她都要作出一副退避三舍的样子。
“……”
沈春光已经听出苏诀口气里的愠怒,这男人虽脸臭,但平时很少发火,转而言之一旦发火就绝对是大火。
“算了算了,我今天没力气跟你说这些,帮我跟戚洁说一声,雾菲的事我不想管,让她重新找人顶过去。”
沈春光又倒回床上。
苏诀确实也忙,雾菲出事苏梵也有影响,一堆事等着他回公司处理。
心里想着也不想管她,可走到门口又返回来,替沈春光烧了一壶热水,又逼着她吃了两颗消炎药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