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佣兵刚刚砍掉了马贼的头颅，还沉浸在那顺着断颈喷薄而出的鲜血时，一把鲜亮的马刀就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嘴里冒着夹杂着内脏的血块，看着不远处向他奔来的战友，不知从那里又生出一股力量。

“啊！”

他大吼一声，手中的反握着的短剑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刺入自己的胸膛，“扑哧”一声，短剑刺穿了他的肋骨，刺进了他肺，穿过了他的身体。他欣慰的闭上双眼倒在草原上，在他身后，紧紧贴着一个被刺穿心脏的马贼。

“不！”

赶来的战友大吼一声，用尽全力劈下了一个马贼的脑袋，紧接着，被长矛刺穿了胸膛。临死时，还想将手中的短剑掷出，却发现，手，早已经飞离了他的身体。

同样的一幕在战场的各个角落上演的，杀死敌人然后被敌人杀死，犹如致命的魔咒笼罩在每个佣兵的身上。他们早已忘记了雇主，忘记了任务，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是个人，杀戮充斥着他们心灵，腐蚀着他们的良知。也许他们会死去，但活下来的会永远生活在这杀戮编织的噩梦之渊。

粗粗观察了下战场的形势李天就合上了马车侧面的布帘。他闭上眼睛，倾听着战场的嘈杂，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的刀光剑影，每一道都如同真实的刀剑，屠戮着他的心灵。死亡在他面前发生，他却只能躲在马车里安静等待，他彷徨，他无助，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面对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依玛、白松、阿格里、多吉……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来回穿梭。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对，还是错。

肩膀感觉到一股温暖的触觉，女子的手掌如丝一般柔滑温润。

“如果有错，也是我的错，一切罪孽都归于我一人，你只不过是在救他们的命。如果你不布局，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李天感觉到胭脂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悔意，他从未想过冷血如胭脂一样，也会害怕，但他实实在在感觉到了：那触摸他肩膀的手掌上，微不可查的颤抖。

“算了吧，放下你的慈悲，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呆在这里，只要我们能快速结束战斗，他们就能活下来。”睁开双眼，李天冷冷的盯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是她和他一起策划了计划。他们只把生命当作玩物，到最后却发现自己依然保存着人类的慈悲。但他不会原谅自己，内心的煎熬会让他生活的如同行尸走肉，噩梦将在充斥着他每个午夜的梦回，魔障将会伴随着他一生一世。

突然李天笑了，笑的有些惨淡，他猛的握紧胭脂的手腕，死死的盯着她漆黑的那瞳孔。

“该死的其实是我们！”另一只手中，李天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自制炸弹。

白松不知疲倦的挥动着手中的大剑，他不知道自己杀掉了多少马贼，只知道周围的敌人从未减少。长时间的舞动大剑，让他感觉到了疲惫，手脚的酸软敢侵蚀着他的身体，但他精神依然亢奋着，鲜血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疯狂的杀戮让他忘记了对武者的谦卑，他满含愤怒的对着胭脂的马车大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出手！”

声音如同拉坏的风箱，发散着恼人的杂音。尽管场面极其混乱，却没有任何人攻击胭脂的马车，马贼们似乎知道车上有着他们无法面对的危险，极力的远离。天空中，怜儿和狐月依旧僵持着。

“算了吧，怜儿，你是不可能伤到我的。”

尽管怜儿的攻击极尽凶猛，但狐月面前的水幕却依旧如初，如同平静的湖面的格在两人之间。

“你认为我没有办法吗？”

怜儿怒喝一声，翩然的衣袖瞬间化成了碎片，露出晶莹剔透的手臂。紧接着，她手臂上的肌肉极剧萎缩，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两条粉嫩的手臂就变得如同老树的个枯枝。

“呵呵，这样也奈何不了我的。”狐月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怜儿这招把全身真气浓缩在手臂上，使手臂化作坚硬的枯枝，其中的力道比刚才何止提升了十倍。

狐月嘴上说的轻巧，心里却不敢大意，双臂快速的在胸前搅动，形成一道旋转的水幕气旋。

“嗨！”

怜儿那如枯枝一般的手掌击中那道气旋，只感觉掌上的力道不受控制的向四周移去。抬起头却看见狐月那恼人的微笑。

“你以为这样的手段就能挡住？”怜儿杏木一竖，整个身体竟然向着气旋的反向旋转起来。

“吱吱！”

水幕和手掌接触的地方发出吱吱的声音。

“就是现在！快！”维持着水幕的狐月突然大吼一声。虚空之中竟出现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绕过僵持中的两人径直向胭脂的马车出去。

“卑鄙！”

怜儿见状大惊，赶忙想抽身阻拦，却发现手臂被死死的吸在了气旋之上。

“别白费力气了，你是挣脱不了我的吸盘劲的。”狐月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双手化作千万的掌影，维持着水幕的旋转。多少年了，不知道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一直把他压他一头的女人即将丧命，狐月的心里突然有些萧索。

“狐月，你这招用的不对，应该这样！”

“狐月，你怎么修炼水系功法了，还好你修为还不深，快转修别的属性。”

“狐月，没想到你能把水系功法发挥出这样的攻击力，不错，可惜比我还差点”

“胭脂！我一定会超过你的！”

一幕幕过往的情景出现在狐月的眼前：这个女人对他的关心，对他的伤害，对他的所有一切他都记在心中，慢慢沉淀，慢慢扭曲，直到自己成为狐狼的大相，兴高采烈的来到她面前，却得了她成为女王继承者的消息，然后老的女王进入未知之地，她成了新的女王，他依旧匍匐在她的脚下。

当三大长老找他的时候，当冰冷的寒光闪过他颈间的时候，他痛苦，他迷惘，他思绪混乱的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可大长老的一句话浇灭了他所有的反抗。

“你还愿意被她踩在脚下吗？”

狐月永远记得大长老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不屑。现在她要死了，即将死在他面前，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他的心好痛好痛。

那如刀割般的疼痛让的脸部极尽扭曲，胸中犹如烈火在燃烧。

“不！”

当狼牙狼力的合击技形成的一瞬间，他的脸上一片死灰。心痛吗？他只是留下了一滴眼泪。

狼牙和狼力心里无比兴奋，他们对自己的合击术有无比的信心，莫说是一个实力还未恢复的胭脂，就算她实力恢复到了炼气期又如何，他们相信，合击术只要形成就是无解的存在。巨大的狼头裹挟着猛烈的真气向着马车袭来。

“你真的有能力破解他们的合击术？”胭脂不可置信的望着李天。

“你认为我会陪你一起死吗？虽然你是个美女，可我却不是色狼。”李天说道。

眼见狼头袭来，胭脂感到周围空气全部凝滞，知道自己已经被锁定了气机，现在唯有看李天是如何破解两人合击了。

此刻，源在李天的大脑里进行着飞速的运算，一幕又一幕计算的结果飞速闪过李天的脑海。

“你快出手啊！”马车的布帘已经无法阻挡猛烈的真气被撕成了碎片，这一瞬间，李天突然睁开的双眼，手中的玉箫突然爆裂露出内里寒光凛凛的短剑。李天拿起短剑，纵身而出，淡蓝的真气凝聚于剑尖，看准时间猛的刺向那如同深渊一般的狼口。

“扑通！扑通！”

“这是什么？这是我心跳的声音！”恍惚间，李天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四周的一切喧闹，呐喊，哭泣都摒弃不见，耳膜中唯独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声音。

幽蓝的剑光穿过那狰狞的狼头，将整个狼头绞成了碎片两条身影瞬间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草地上。

“扑！”

狼牙、狼力同时吐出一口鲜血，对视一眼，然后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那个破解他们必杀一击的男人。

此刻，李天的身体有些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