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杯消愁愁更愁,白狸很快喝趴下了,钱多铎一人独酌。
正一杯复一杯之际,耳边有腻甜的声音响起:“原来钱公子也有为情所动的时候!”
钱多铎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宫装女子正坐在他身后,雪肤浓眉,下巴尖俏,很是妩媚风流。
“你是谁?”钱多铎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钱公子终于开始思春,若你家母亲知道了,不知有多开心!”
“你识得我家母亲?”钱多铎眉毛微挑。
“令母声名赫赫,天下谁人不识,哪个不晓?只是,钱公子藏得好,藏于市井之中,竟无人知晓你的身份!”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钱多铎放下酒杯,在手中飞快的旋转。
“若钱公子听不明白,我便当说与这小店的桌子椅子听好了!”宫装女子掩唇而笑,“不过呢,钱公子若想夺回所爱,便不能再隐于市井之间,当今天下风云变幻,钱公子再这么猫着,不光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不在了,你想要的东西,也一定要不到!”
“原来,你是母亲的说客!”钱多铎猛地一仰脖,将杯中酒灌入口中,冷声道:“麻烦你转告母亲,我过得很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这样的日子,我会一直过下去!”
说完,他返身背起白狸,大踏步离开了。
宫装女子撇撇嘴,骂:“笨蛋!”
月汐殿,夜。
因已接近暮春时节,气候温凉舒适,连风里都带着清甜的花香,像一双清香温软的手,一遍遍抚过月汐殿华美的纱幔。
玉无痕懒懒的卧在一只美人塌上,声音亦是倦怠慵懒:“来人,把我们的皇后,带上来!”
很快,捆得像只粽子似的烟露便被扔在汉白玉的地砖之上,神情委顿,面色苍白,她向大殿中惊惶的望了望,目光落在大殿中央的龙塌之上,凄苦的呜咽了两声。
龙塌之上坐着玉越,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纹丝不乱,衣饰亦是干净齐整,很显然,玉无痕确实没有为难他这个父亲。
“把她嘴里的布扯掉!”玉无痕吩咐。
宫人点头,上前扯掉烟露嘴里的布,布一扯掉,她便尖声叫起来:“皇上,皇上救我!皇上,救我!”
玉越垂眉敛目,闭目不语。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现在,朕,才是皇上!”玉无痕淡淡的说。
烟露喘息着,呆呆的看着他,嘴唇抖得厉害。
玉无痕微笑:“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向飞扬跋扈的皇后娘娘,也会害怕!别怕,我会好好待你的,像你待我母亲一样,好好待你!”
“无痕!”玉越沉郁开口,“你要杀她,便给她一个痛快吧,算父……亲求你!”
“不好!”玉无痕干脆利落的答:“父亲,你没有那个资格,你的软弱和仁慈,已经纵容她害死太多人!有的时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么多年,我对自己,已足够残忍!”
“来人,把朕亲手选的绣花针,拿上来!”他微笑吩咐。
“是!”
很快,一排插在锦缎上的绣花针便被拿了上来,从小号到大号,排得齐齐整整,寒光凛凛,后面又堆了一捧彩色丝线,七色俱全,放在精致的白色针线筐里,显得十分漂亮。
烟露一见到那些针线,便歇斯底里的叫起来:“不要!放了我,无痕,皇上,求你放了我!求你!”
她嘴里胡乱的叫着,玉无痕却仍笑得恬静好看,“这是你亲手创作出来的锦心绣口,自己不尝试一下,不觉得遗憾吗?其实,朕原本打算放了你,朕是打算,让无忧哥哥拿命来换,可他不肯,你瞧,你那么疼他,到最后,他还只是顾着自己,你远没有朕母妃幸福,她的儿子玉无痕,可以用生命去保护她!”
“不要!不要!”烟露声嘶力竭的叫着,整个人抖得像筛糠,她拼命的往后退缩着,忽然尖叫一声,拿头直往地上撞,却被身后的宫人眼疾手快的捉住。
“行刑!”玉无痕语音飘渺,宫人拿过针线筐,拿起细而亮的一根绣花针,穿了五彩的丝线,其余几名宫人将烟露的脸扳住,用手按压住她的嘴,那根针就要朝她的嘴扎去,烟露目眦尽裂,眼睛几乎要暴出眼眶,玉越则缓缓的垂下脑袋……
“停!”玉无痕的声音突然响起。
宫人忙停住手,呆呆的看着他。
烟露气喘吁吁浑身湿透,死灰一般的眸子陡然现出一丝可怜的光芒。
玉无痕缓缓的站起身来,低低道:“等朕出去再开始吧!真是太丑恶了,父亲,”他转向玉越,
凄苦一笑:“父亲,儿子终究还是见不得这样的肮脏,父亲代无痕看着吧,看看您所谓的仁慈,造就的丑恶!”
他说完快步掠了出去,烟露的惨叫声随之响彻整个月汐宫,他的心里一颤,脚步越发匆忙,竟似在逃逸一般,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冲进了自己的寝宫。
云不染正跟云笙采薇等人喝酒猜拳,笑得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一派温馨欢快的场景,听见门外宫女惊叫,便齐齐回过头来。
只是一瞥之间,众人皆目瞪口呆,踉踉跄跄而来的玉无痕,竟然泪流满面!
白狸喃喃自语:“乖乖,我是不是见到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