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血浪翻滚,自己就像是一叶随时都可能被颠覆的轻舟,向着未知的深渊中飞泻而下,更像是落入一个庞大凶兽的肚腹中,周边的空间充斥着无尽的血腥腐烂之气,令人作呕,一个个憧憧的鬼影不时从眼前穿梭而过,留下磨牙吮血的狞笑声,而随着身体的飞速下坠,周边的精神威压愈来愈强,即便以自己目前强大的精神境界,都越来越难以抗拒!
终于,在那恐怖的精神威压膨胀到极点的一刻,心中的重负却突然间随之一空,而后,一幕幕熟悉的光影从遥远的虚空中飞驰而来,那过往的人生如河流般从眼前飞逝,即便时下自己的心境已达到古朴浑然、空明无痕之境,仍旧难免被那记忆中的感伤溅起一道道波纹。
轰隆隆,一扇高大的门户在眼前轰然打开,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将林风一口吞了进去!
而后,门户轰然闭合!
周边的虚空出现了万盏星火,静静漂浮,闪烁不定。
而在林风的眼中,那万盏星火却正如那万颗咚咚跳动的心脏,按照各自的规律,有力起伏。
正当他欲飞向那些星火的近处观望之时,就见眼前的虚空忽然凝结,万道黑色条纹汇聚而来,不久便聚合成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的身形,那张面孔隐于斗篷下方,并不能看清楚。
那男人忽然探出一张苍白的手向林风抓来,犹如一把冰冷而锐利的尖刀,残酷的插向林风的心脏!
林风身形一转,瞬间逃去!
而那只苍白的手好像总能认准他逃走的方位,如影随形追来,越追越快,眼见得就要插进林风的后背之中!
一声清越的鸣叫声划破这死寂的虚空,就见一头庞大的鲲鱼出现在林风的脚下,负载着他,巨大的尾巴一摆,倏忽不见!
那斗篷之下的一双紧闭的双眼此时睁了开来,充满了嗜血的冷酷,口中怪异的咕噜一声,那只苍白的手再度抓向虚空,就见那头负载着林风的鲲鱼居然硬生生从虚空深处倒退了回来,而后那张手如探入空气中一般,轻易就穿透了林风的身体,男人口中又咕噜一声,似乎很奇怪,竟然一时间没有抓到他所想要的东西。
男人连番将手探入林风的肉体,宛如搜肠刮肚一般,却终究一无所获。
男人摇了摇头,轻易从鲲鱼后背上抓住林风的身体,向着虚空中飞去。
令林风奇怪的是,他竟然不能抗拒,便如刀砧上的鱼肉任凭摆布,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一盏盏星火迎面扑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此刻林风才发现,那哪里是星火,分明是一间间囚笼,而里面俱关着一个个瞑目入定中的囚徒。
每经过一间囚笼,那囚笼的铁栅之上便会弹起一道血红色的电光射入林风的体内,而那男人此刻便会仔细审视这个新来者的情绪变化。似乎只是数息之间,那男人便带着林风在这无尽虚空中兜转一圈,而后将林风一把推向虚空,此刻,一根奇怪的透明铁索如毒蛇般游弋而来,居然如入无物一般钻进了林风的胸膛,而后在他的心脏上轻易打了个结。
那披着黑衣斗篷的男人身形一晃不见。
咔嚓嚓,一道道血红色的闪电凌空劈落,那闪电并不伤害肉体,直入林风的识海,而后,通过肉体导入心脏上的那根铁索之上,流出了体外。
怪异的是,林风居然感到自己的记忆恍如抽丝剥茧一般,被那闪电的力量硬生生带走!
也许自己的记忆被那黑衣男人破译之时,便会和那些人一般,被永生关入这囚笼之中,变为傀儡,再难有出头之日。
于是乎,他盘膝而坐,很快就进入那古井不波的浑一之境,忘掉了自己的存在。
黑暗之中,一双冷厉的目光看向这个新来的家伙,露出一丝不解的神情,却也并没有着急,凡来到了他的绝对领域的人,或迟或早,都会成为他的奴仆。
红色的闪电接连劈了数个时辰之后,悄然停了下来。
良久之后,林风睁开了眼睛,只是这个时候,他静静睁开了他如银的左眼,没有一丝人类的情绪波动,只剩下残酷的理智。
他如一条游鱼一般游向一盏附近的星火,直至最终来到了一口囚笼之前。
幸好那根透明的铁索可以无限延长,倒也并不妨碍他的自由。
他的手指略略触碰一下这座囚笼的铁栏,不料立时被一道惊起的剑芒刺破了指尖,渗出了一滴艳红的血珠。
他并没有被这些许的刺痛所影响,反而饶有兴致的绕着这座神秘的囚笼兜转,左目中一道道神奥的规则波纹不时浮沉出现,将这整座囚笼投映其中,孜孜以求,条分缕析,无厌的吸收那一道道铁栏上的规则精华。
虽然这囚笼上的剑道规则气息繁奥无比,却更刺激起他的兴趣,此刻他的识海中万点因星闪烁,将那剑道规则气息炼化成的一道道剑痕刻入其中,却正如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与此同时,由剑道规则气息凝聚成的精华,则融入了道果中的那一道剑纹。那因星为骨肉,道果则为神魂,两下相得益彰。
同样,那万千因星上觉悟出的剑道规则气息,投映到那万千对应星相本体上,使得林风的识海意境愈见圆满,而不至于失去平衡。
若然没有强大的精神觉悟,和炼就一颗古朴无痕之心,同样也归功于那颗沧溟菩提珠和五色石的力量,他随时都会面临走火入魔之忧。
直至后来,他终于吃透了这一整座囚笼上的剑道规则气息,也同时明白了,这座囚笼,便如一口嗜血的法器,凭借吞噬这些囚徒体内的精华,使得囚笼上的剑道体系愈趋完满,从而将那些囚徒吃的死死的,再难有翻身出头之日。
吃透了第一座囚笼,他接着游向了第二座囚笼。
他便如一条遨游在无尽剑道海洋中的游鱼,孜孜以求,不知疲倦。
第三座,第四座,一座座囚笼被他的认知所颠覆,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淌。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已然吃透了近百座囚笼中蓄积的剑道气息,然而,他吞噬的剑道力量实在太过庞杂,使得他的识海之内一时间刀光剑影,电闪雷鸣,险象环生。
于是他不得不停止了这种枯燥的剑道吞噬,盘膝而坐,细细消化和理顺这些无比繁复的剑道气息。
不知不觉间,那身着黑衣斗篷的男人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心中不觉一震!
而后,他仿佛出现在了别一世界,就见那如魔般的男人手持一剑凌厉刺向他,直指其心,居然让他不能反抗!
胸间一股大恶蒸腾而起,他的内心充满了羞愤和屈辱,他知道自己所证的本道从无屈服和退却,否则自己将永远无法寸进!
他的所有意志,裹卷着胸中的一腔热血,刹那间化作疯狂的一口血剑,逆击那男人!
咔嚓!
血剑被那男人发出的剑气轻易折断,接着,他的口中狂喷出一道血箭!
那男人摇了摇头,那张冰冷的手又然探入林风的身体,从头顶百会一路摸到足底涌泉,最终摇了摇头,身形一晃不见。
良久之后,有赖古桑树的巨大治愈能力,林风的身体稍稍平复,他并没有片刻耽搁,继续游向了下一口囚笼,融合其中的剑道规则。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那男人随时都可能来给他发出致命一击,或将他囚禁起来,而如想反抗,必须要变得更加强大。
若干日子过去,第一次遭遇的情况再度出现,他体内蓄积的剑道气息再次趋于饱和。
他的目光凝视虚空,忽然间有了一个决定。
“我已然找到了击败你的办法,倘若你敢,就过来,接受我的挑战!”他语气无比轻蔑说道。
他等了良久,却没有等到一丝动静。
“你的心很大,足可包罗万象,但总大不过这冥冥上天!除非你可以造一座足够大的笼子将我关起来,否则便放我走,又何必做一个蛮干的蠢材?”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杀气已然冲向了他的后背!
他单足向前踏出,这一足的力量蕴藉了他的所有剑道意志,虽然看似向前踏出,所攻击的方向却是身后袭来的杀气!
他的后背如遭重击,身形被抛飞百丈之外,口中血如泉涌。
他挣扎着转回头看向那个杀气凌然的黑衣男人,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一丝畏惧。
男人如鬼似魅闪来,将那张蛮横的手再度探入了他的身体,仔细搜索一番之后,仍旧一无所获,最后摇了摇头不见了。
那男人的一击虽然击伤了他,却将那近乎饱和的剑道气息,消解了大半,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余下的日子,他一边融合那一个个囚笼间的规则气息,一面反复和那个莫名男人挑战,起初溃不成军,到后来渐渐有了反击,居然斗了数十个回合不曾落败。
那男人想要找到他内心的破绽,而他则想击败男人,双方各有目的,屡屡纠缠,却无意中促进了林风对剑道觉悟日渐精进。
直至有一天,林风却在一口囚笼中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却万万想不到这个人居然先于他之前飞升到了这万劫生灭天!
断绝了六识的界川藏名!
他的弟子,当初由于昏迷而被他寄放在原动天仙音寺大佛像中疗伤的界川藏名!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怎么可能?
“放心,藏名,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无论是谁,但凡伤害到他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对方!
然而,此刻却突然变生肘腋,那根拴住了他心房的透明铁索居然突然间出现了分叉,那分出的另一头直接钻入了界川藏名的心脏,于是乎,终究将他和这口囚笼拴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