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刚死了丈夫,贤妃可顾不上伤心,高兴得睡不着觉。多少年的苦熬,对那份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从伤心到漠然,从失望到绝望,从紧抓不放到彻底放弃,就盼儿子争口气,今夜终于熬出了头。
事实证明,只凭美色侍人的年轻女人是不足为惧的。随同先帝出游,享尽万千宠爱,眼看就要升上妃位的贞婕妤,一下子从峰顶跌落深渊,成为后宫最可悲的女人之一了。这么年轻,也没坏上一子半女,到头来,只能和那些受先帝恩宠过却很快被遗忘的女人们一样,住进犹如冷宫的太妃园,等长灯燃尽,美貌凋零,再无出头之日。
但让贤妃心情好的主因却不是贞婕妤即将开始的可悲命运,而是她赢了最大的对手奇妃。这个盛宠不衰,一进宫就贵比皇后,掌管后宫这些年,甚至人们毫不怀疑会成为至尊皇太后的女人,她很想看看这时对方的模样,也期盼听奇妃伏在脚下尊一声太后娘娘。
当然,这时候的贤妃是可以想什么就做什么的身份了,一声令下摆驾奇妃宫殿,谁会多言。而且这些贤妃的心腹奴才们连开道的架势都无比傲慢,好似正式旨意已颁下,伺候的就是皇太后。
奇妃宫殿的大门敞着,泛白的东方勾勒冷寂的殿宇飞檐和屋顶,平时人来人往的极盛处竟出奇得安静,丧白的灯色映了青灰,在风里晃飘。
贤妃手下的大公公尖细着嗓子,有些幸灾乐祸,“哟。这是怎么了?就算树倒猢狲散,那些奴才的腿脚也溜得太快了。”
贤妃心里那个爽快啊,面上却得端出宽仁的架子,“不会的,多半是知道主子悲痛。躲起来跟着一起伤心,也不敢让主子更心烦。你让人往里传个讯,告诉奇妃,本宫来探望她了。越是伤心的时候,越要依靠彼此才是,不然怎能撑得过天崩地裂。”
公公赶紧奉承了两句。夸娘娘圣德仁心啥的,就让小太监往里传报。可过半晌,小太监才和一个小宫女跑出来。
小宫女跪着回话,“参见贤妃娘娘,奇妃娘娘不在殿里。已去拜见新帝。”
贤妃一听,就有些纳闷,不知奇妃这么积极去见她儿子做什么?
公公在贤妃耳旁低语,“八成是着急了,想趁着自己在宫中的势力尚没散尽,求殿下给她安排好去处,封一体面的太妃号。她却不知,求殿下也没用。如今后宫里您才是最大的主子,太皇太后都干涉不得。”
贤妃让这记马屁拍得心里痛快,“所以说养儿防老也不恰当。得养个孝顺儿子才行。盛儿极孝顺,才是最令本宫欣慰之处。”刚说完,就听到了她最讨厌的女人声音。
“也是贤妃姐姐教得好。”幽冷的寂宫忽然明亮,一大片光自门外涌入,奇妃被宫女太监们簇拥而来,容颜丝毫不倦。神情淡哀却华丽,眸中有些红丝。
贤妃觉得顿然刺眼。应该要更沮丧更惨淡才是,眼前人为何不显憔悴。甚至光辉胜过以往。是她错觉吗?还是奇妃太会掩饰?
“妹妹去见了盛儿么?”喉头如梗鱼刺,贤妃的笑面僵硬。
奇妃不说是,只道,“皇上这么去了,如五雷轰顶,多亏新帝一旁开解,振作不少。姐姐真是好福气,有个孝顺稳重的好儿子。新帝说,皇上虽然升龙上天,但他会好好照顾兄弟们的母妃,将她们也当娘亲一般孝顺。这话感动得我差点又要哭了呢。”
贤妃笑容却没了。她的儿子要将奇妃当亲娘一样孝顺?这话感动了奇妃,却让她觉得无比别扭,猜不着儿子如此说的用意。但不好扯儿子的后腿,只好也捡好听的说。
“说得是啊,先帝所留血脉不多,只有四位皇子。而盛儿算是老大,照顾弟弟们天经地义,所以弟弟们的母妃自然也如我这个亲娘一样,应当孝顺。”怎么想,儿子是稍后再整治的意思,毕竟太后老人家还康健。
“姐姐一向善解人意,妹妹自叹不如。”奇妃真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在乎虚名封号,原本也打算将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事交给姐姐来掌,说到底,姐姐是新帝的生母,我怎么好意思当皇太后,让新帝称我母后呢。”
贤妃瞪圆了眼珠子,厉声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