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和泫瑾枫有一句没一句说着,扶一把搭一阶,很快就走下了险峻的羊肠小道。到庐堂,泫瑾枫却停下脚步。
“你去办自己的事吧。”兰生也停住,“而且,也别让太多人知道你在这儿。渣玉山的百姓多是……”
“那时北方虫灾,官府弃之不管,数万人逃难来,只剩下数千。这些人对朝廷,即便不是每一个都恨之入骨,也绝对没有好感,你和玉蕊尽快离开得好。”八十万黄金藏在渣玉山,一来正因为这层敌意令朝廷不肯踏足,二来谁想得到帝都最贫最脏的地方有巨额钱财。泫瑾枫再清楚不过,涂炭的脸黑笑,“媳妇儿担心相公我。”
“不希望被你拖累才对。”兰生撇笑,好话就不能跟他说,一说就翘尾巴,“六皇子这两年的风流之名在帝都只涨不跌,与关外卷发碧眼的美人们连儿子女儿都生一窝了。北平王送进宫里的年货中亦有献美十名,听说也是六皇子的主意。龙心大悦,一个没赐出去,皇上自己受用。为此,你母妃我婆婆把我叫进宫去,含沙射影说我拴不住丈夫的心,任由丈夫长久不归,命我立刻写信催你回来。”
“说起写信,我一个月两封一块儿寄,可你却一封信都没回我,只能从惠哥那儿偷……”泫瑾枫的语调刹那阴侧,一股怨气。
兰生眉梢一跳,这么回道,“我和惠哥也就说些帝都的事,她一定会跟你说,我为何要再誊一遍?而且,现在是闲扯这些的时候么?一个不好,命就到头了。”
泫瑾枫哼了一声,妖气取代怨气,“太子要是敢取六皇子妃的命,他的命也到头了。”太子位是他不要的。他若不放手。那位哥哥可爬不上去。
听着像玩笑,兰生心底却不禁起寒。
这时玉蕊和簿马说着话从庐堂里走出来,看到兰生就道,“大姐怎么才回来?我还想让簿将军去找你呢。他们说山路很难走。尤其天黑之后。”
而簿马见兰生身边身后多了好几个人,不由暗生警惕,大步迎来。
“我确实需要去办些事,稍晚庐堂再会。你吩咐簿马一声,让我们四个能混在侍卫队伍中。如你所说,还是尽量不惊动别人,以防万一。”泫瑾枫说罢,不等簿马过来照面,转身往山下走去。
泫瑾枫一走,柳夏紧跟。马秀落在后面半晌。气也消了,朝两人跑了几步,忽然觉得少一个家伙,回头发现琴师冲庐堂站着一动不动。
“走了。”他催道。
兰生这才看琴师一眼,脸虽然和泫瑾枫等人一样涂黑了。却有一双无常目,露杀气锋锐。顺着他的视线,她发现他在望玉蕊。她已将玉蕊绑定自己的后腿,当然护短,立刻站到他眼前,目光冷凝。
琴师双眼微眯,“挡我者。死。”
马秀连忙跑回来,“我虽知你见财起意,是个不讲义气的家伙,好歹景……”切,如今该怎么称呼啊?“好歹没拖欠你银子,你就得把这趟活儿好好做完。”
琴师杀人的眼白一转。返身就走。
马秀咧嘴作苦脸,再看看兰生,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罢了,一拱拳便也要走。
“原来你就是马秀。”兰生好似自言自语。
马秀身形一顿。半面侧过,耳朵竖着。
“没惠哥说得那么丑啊。”马秀停了,兰生却转身离了一步,继续“自言自语”,“说什么江南男子瘦弱如芦杆,多读点书就自以为是。还说……”
听不见,马秀忍不住问,“还说什么?”
“还说你笨得像猪。”不见琴师人,但闻琴师声。
马秀魂魄归体,浑身一哆嗦,撒腿跑进黑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