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的爹算是走得早的,但他去世之后给女儿留下了一寨的家人,又把柳夏找回来罩着她,虽是官府天天喊打的山贼,日子却过得无忧无虑,还可以崇拜偶像,流光因此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但太子血洗白岭,再也回不去擎天寨的事实让她一夕长大,心仇难消。
流光对玉蕊仍好,但不轻浮了,笑容也难得,英气的剑眉总拢着,不允许自己轻松片刻,一张脸成了冷削面。仿佛只有如此,她才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渣玉山的人对朝廷有敌意。”流光性子大变,同时懂得了人情世故,目光也渐锐利,对兰生建议,“我觉得这里不可久待,你劝劝玉蕊小姐。”
兰生低声道,“是要走。明天日落之后就开始屠坊,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玉蕊脸色刹那苍白,捂住了嘴。
流光恨恨一声,“太子?”
兰生点头,“他从不把人命当回事。”
“我一定要杀了他。”流光的手放在刀把上,颤握。
兰生不想打击她,但不说实话会酿成悲剧,“太子如今势如中天,你根本不能近他身侧,所以别成天把杀他放在嘴上。你是玉蕊的护师,一言不慎,会连累她跟你一起遭殃。你要杀他,可以。等你离开南月府,淡出人们的视线,过个**年再去杀。到时候,南月氏就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流光瞪大眼,但紧紧抿住唇。没有反驳。她知道,兰生说得对。
玉蕊拉拉兰生的袖子,摇头示意她别再说,“大姐,真的不是瘟疫。他们的病症虽然相似,而且若放任不治就必死无疑,但用药后就能控制病情。如果是瘟疫,药起不到作用。我们只要找出病因,向朝廷呈明没有蔓延全城的危险。”
“话是这么说。但你找得出来吗?”渣玉山的卫生状况确实糟糕,别的瘟疫她不清楚,还真怕鼠疫。
“找不出来也要找,我不能见死不救。”这是玉蕊的决心。
兰生却自有主张,“玉蕊,我只能等到明日日落前。到时候就算打昏你,我也会带你出去。众生与我无关,这种世道,能保住自己和身边人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大姐——”玉蕊还想反对。
“你别以为抬出圣女的名号来就能保住这些人,也别以为转一个人的病到自己身上就有用。”玉蕊能通过转病而治好病人,但只能一对一。兰生掌握她的心理,“渣玉山和天下人一比。只是很小一部分,算不得众生。你心中有众生,就不该为小部分人牺牲。”
玉蕊愣住,不知还有如此一说。
“查玉会谁当家?”兰生身为造主,如今霸气自然生成,回头问不远处的樊圻。
“我!”一声苍老。
山路上突然涌进二三十人,手里拿棍子锄头。为一名拄根粗树枝佝偻着背的老者开道。老者身旁一高大男子,男子后面有个小女娃探出头来。污漆小脸破袖管。也不单是她穿得破烂,这些人就没一个穿得像样的。
樊圻笑面作揖,“俞老,我又来了。”
“樊大人真是清闲无事,可我渣玉山没有好茶招待,请回吧。”老态龙钟,但气魄强盛。
樊圻丝毫不在意老头冷脸,对兰生道,“这位老人家姓俞,渣玉山人都尊他一声阿大,是查玉会当家人。”
俞老看向兰生,但最后却冲玉蕊说话,“你就是慈恩圣女?”
玉蕊应是。
“带你的人走吧,渣玉山不欢迎外人,更不信朝廷派来的人。”俞老边说边要走进庐堂去。
“老人家,玉蕊不是朝廷派来的。这里没有大夫,就让我帮大家看病吧,不然明天……”玉蕊要说屠坊的事。
兰生立刻打断,“玉蕊,既然他们不用你看病,你何必自讨没趣,咱们回吧。”说罢,伸手去拉玉蕊。
不料,俞老旁边的男子突然捉了她的腕子,疼得她顿时冒出冷汗,但她可不好惹,右手从袖边暗袋立取一根针,闪电般朝男子脖上拍去。
“住手!”俞老喊。
男子立刻放手,可兰生却不听什么阿大的,一针照样扎下。
小女娃惊呼一声,“爹——”
男子翻白眼,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二三十个渣玉山人立刻围来,却被簿马的人挡住。一方是手持木棍饿瘦干的穷人,一方是钢刀在握吃肉长肉的精卫,而无果飞身护在兰生身前,流光出刀将玉蕊拉后,面对一个老头一个小孩,高低立见。
“你们这里到底谁说话算?我照老爷子的意思带圣女走,这位阻止我却是何意?”并非穷就值得她同情,兰生眸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