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眠眯着眼睛,隔着牢狱凝视着陆景,脸上还带着些好奇。
陆景主动伸出手来,将自己身前的餐盘朝前推了推,那餐盘上还有二三种未曾动过的点心。
南风眠倒也不客气,盘坐而下,伸出手来,穿过细密的玄铁牢齿,拿了一块正当季的糖蒸酥酪,放入嘴中。
糖蒸酥酪乃是由牛奶凝成,又点缀了些葡萄干、核桃仁、山楂、构杞,既美味也美观。
可南风眠好似并不喜欢甜味,将点心放入嘴中,又皱了皱眉:「我最不爱这甜口的点心,若非是你送我吃,我对于这等甜食,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陆景看了看餐盘,带着些歉意,道:「我不知你要来,若早些知道,还可以给你留点牛肉。」
「哈哈!」
南风眠拍了拍膝盖,笑道:「我来这牢舍中看你,怎又能要你来招待我?」
他说到这里,抬手间,手中已然多出一壶酒,以及一个油纸包。
南风眠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只烧鹅,油光细腻,皮肉结实,香味扑鼻。
「上一次不曾请你喝酒,今日正好,又从家里偷拿来了些宫里赐下的美酒,你我喝上几杯,再斩了这只烧鹅下酒。」
南风眠一边说话,一边揭开酒封,大口豪饮几口,就要递给陆景,却又发现这些牢柱太过细密,酒壶有些太大,竟然塞不进去。
南风眠皱眉,抬指之间,一道剑气闪烁。
中间几根牢柱应声而断。
南风眠就此起身,身躯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好一副昂藏好男儿。
他迈步入了牢舍,与陆景相对而坐,又将酒壶递给他。
陆景也并不犹豫,接过酒壶饮了几口,又擦了擦嘴角。
「前辈,那日你帮我阻拦太玄京尹,陆景还要谢过你。」
陆景由衷开口。
虽然眼前的南风眠看起来极为年轻,像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可按照坊间传闻他潜伏山阴郡的时间来算,南风眠年龄应当已经二十七八岁,比起陆景还要足足大上十岁。
再加上陆景差点和南禾雨成婚,若那一桩婚事真就成了,陆景见到南风眠还要叫一声叔父。
正因如此,陆景称南风眠为前辈,其实是合适的。
可南风眠却连连摇头。
还不等陆景反应过来,南风眠探过头了,神秘兮兮道:「我今日来找你,是有要事与你商量!」
陆景眉头一挑,正要仔细倾听。
却又听南风眠说道:「我要与你结拜。
陆景不由怔然,又怀疑自己听错了,」侧过头仔仔细细问道:「前辈想要与我」
「结拜。」
南风眠拍了拍酒壶,兴致勃勃道:「北秦人遇到极为对眼的人,或有生死的交情,就与他结拜,从此生死相托,互不背叛。」
陆景,这许多日我都在四先生练剑的冰峰前,你那几行字以及其中流露的剑意,我越看越喜欢。
再加上你斩人头斩得太畅快,有令我敬佩的风采,所以我打算与你结拜。
南风眠说到这里,还伸出手来,拍了拍陆景的肩膀,俊美面容上更多了些豪爽。
「前辈,别闹了。」
陆景有些无奈:「这是我们第三次相见,第二次说话,结拜一事哪能这般轻易?」
前辈的恩情陆景是记得的,以后必然会偿还。
陆景拒绝,南风眠倒是浑不在意,道:「我混账惯了便是做些出格的事,玄都中也无人理会我。」
我那日不出手拦住孟孺大人,书楼自然有人前来,毕竟九先生也走出翰墨书院,拖着他那一柄【斩青山】去拦了楚神愁。
我猜此事若无我,也许会是十一先生折一段桃花而来,你不必谢我。
「秦归秦,伏归伏,一事归一事,一码归一码。」
陆景摇头道:「我并不理会许多,只记得那日前辈曾经出手助我,陆景有恩必还。」
南风眠仍不在意,继续问道:「你不愿意与我结拜?」
他说到这里,又朝陆景眨一眨眼睛,话语中带了些促狭:「你仔细想一想,若是你和我结拜了,你便是义弟,我是你的兄长。
他日见了南禾雨、南雪虎,我就让她们叫你一声叔父。
等见了屡次推迟婚约的南停归,你也与他同辈,可以好好气气他。」
南风眠话语至此,似乎觉得不妥,连忙摇头道:「我那兄长有些病了,轻易气他不得,此事从长计议。」
陆景着实有些啼笑皆非,可他还是认真思索,道:「前辈,你乃是名动天下的豪侠,又是配刀入北秦,蛰伏十二载,斩落北秦山阴大都护的强横刀客。
我与你结拜,自然有许多好处。
可你我终究只见了二三面,你对我也不甚了解也许你再看我几日,就又不想结拜了。正因如此,你我都要好好考虑一番,现在陆景并无血缘亲属,结拜一事对陆景而言并非儿戏,一旦做了,就要以血亲认真待之。」
「我极敬佩你,等再过些时日,若是你还愿与我结拜,陆景自无不允。」
陆景话语周详,南风眠想了想也确是此理,也领首答应下来。
二人一边喝酒,一边吃着那只烧鹅。
这烧鹅肥嫩,油水滴落在二人手里,他们却并不在意。
「十二年前,我就不喜欢太玄京,现在回来再看,还是不喜欢。」
南风眠叹气道:「可惜这天下并没有好去处,大烛王已然将那北秦打造成一架众将为骨,万民之血为驱的战车,正滚滚行驶,切拦路者都要被碾成畜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