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雾蒙蒙的,越往墓园开,路上的车越少,快到的时候,司机都有些害怕了,直说他只能送到这儿,不能在往前开。
苏浅予也没为难司机,付钱之后,直接让他走了。
陆俊一以为她终于想开了,带着她就要往回走,苏浅予却还是朝着墓园的方向走去。
这样的天气,苏浅予这幅样子,陆俊一心里毛毛的,他拉一拉苏浅予的袖子:“浅浅,你知道我胆小,我害怕,咱们,回去?”
苏浅予看他一眼,没有作声,直接往前走了。
陆俊一无奈加心酸的停了片刻,只得硬着头皮追在了她身后。
这边的墓园不算很大,墓碑稀稀拉拉的立着几个,大多数都是没有名头的小坟包,起初,陆俊一还能正常的走,被突然窜出来的野狗吓了一跳后,直接惊恐的抓住了苏浅予的胳膊。
苏浅予本来心情沉重,见陆俊一胆小的样子,也是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微笑,还真是没见过这么怕鬼的大男人。
她摇摇头,一路拉着陆俊一往前头走。
一直到尽头的那个墓碑跟前,苏浅予才停下了步子。
这些年,她只要有时间就过来看看,可饶是她拜托这边看墓园的时候多收拾收拾,曹书墨的坟边,还是长了已经枯掉的杂草。
她生前,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苏浅予鼻子酸酸的,弯腰拔掉了她墓碑前的枯草后,跟陆俊一开口:“把这个墓给我掘开。”
“啊?”
陆俊一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后退了几步,刚才,她说什么?
跑了这么老远,来这儿掘墓来了?
这是对逝者的不尊敬,而且,她想干什么?
把里头的拿出来,她自己进去?
这个念头涌入脑海,陆俊一整个人都打了一个激灵,他拦住就要掘墓的苏浅予,一个劲儿的劝:“浅浅,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不到最后,什么事都有办法,你千万不要这么消极,听话,咱们先回去,好不好?”
苏浅予擦擦脸上的土,看他一眼:“我就是想找办法救苏平安,才不得不这么做。”
五年前,曹书墨留下苏平安,死在宿舍,是她将曹书墨和她生前的东西整理了一番,一并放入这个小墓地里头的,虽然,她也很不愿意打扰曹书墨的安宁,但是,为了苏平安,她也顾不上那么许多,苏浅予三言两语的解释一通,直接拉陆俊一的胳膊:“发什么愣?快点帮我。”
“呃,哦,好。”
陆俊一都没来得及理顺苏浅予说的话,但只要不是她想寻死,其他的都好说。
俩人吭哧吭哧的弄了半天,总算是把墓给撬开了,苏浅予对着一个小小的盒子,抱歉的开口:“书墨姐,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苏平安。”
她抿紧嘴唇,声音泛着哽咽:“求你,一定要保佑他平安无事。”
小盒子旁边,放着一个小布包,那都是曹书墨生前最珍爱的东西,苏浅予从里头拿出来,吩咐陆俊一把坟墓再恢复原样,她自己,则打开了那个布包。
里头放着几本书,厚厚的一叠书信,还有一个,早就已经过时的,不再能打开的手机。
苏浅予深吸口气,才坐在曹书墨的墓碑之前,拆开了那些信件。
当年,她整理这些的时候,也曾想看一眼里头的东西,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曹书墨甘愿给他生孩子,可信都拆到一半,她还是放了回去。
曹书墨到死都没有告诉她,苏平安的生父是谁,大概,是不想让她知道的。
苏浅予摸着旧时的物件,微微愣神,正要看,天上淅淅沥沥的,忽然飘起了小雨。
初春,天气乍暖还寒,小雨淅淅沥沥的,更平添了一分凄寒。
陆俊一弄好手头的活儿之后,眼见苏浅予要打开一个信封,急忙提醒:“天上下着雨呢,你在这儿看,不是都打湿掉了?”
苏浅予回过神,摸了一把脸上的小水珠,从地上起身:“那,走吧。”
“嗯。”
陆俊一跟在她身后,往出走几步,又回头,双手合十的盯着墓碑上的名字:“书,书墨小姐,刚才无意冒犯,您千万不要怪我。”
墓园地处偏僻,又大雾茫茫,路上走了好久,也没见到一个车子。
陆俊一将他的外套给苏浅予披上,眼看这小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先拉着她躲到了一个废弃的亭子下。
他偏头,无奈的看了苏浅予一眼,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我在京州的静园,嗯,没错,这边没车子,你派个车过来接我。”
挂上电话,陆俊一眼见苏浅予的手都冻得青紫了,不忍道:“东西我来拿着吧。”
苏浅予倔强的摇头:“不用了。”
等了一会儿,俩人的衣服都快湿透,大路上终于来了一辆车。
陈辞从车上下来,见他们俩冻的双颊青紫,浑身湿透,连头发都湿漉漉的沾在头皮上,他眸色微暗,将自己的外套扔给陆俊一,凉凉的开口:“走吧。”
“嗯,浅浅,快,上车。”
他将陈辞的外套披在苏浅予身上,没注意到陈辞更加阴暗的眼神。
车上暖气开的很足,一上车,陆俊一就舒服的感慨:“陈辞,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来,我跟浅浅,今天冻死在这儿了。”
陈辞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声音一如这凉意绵绵的天气:“陆家都快撑不住了,陆三少还有闲心到这儿来掘坟,真是悠闲。”
陆俊一没听出来陈辞话里话外的嘲讽,满不在乎道:“君南风都被放出来了,也证明君家生产的药物没事,经过这一闹,南松医药名声大噪,陆家代理灵芷,我看也会水涨船高,不用担心。”
陈辞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苏浅予满脑子都是苏平安,没心思听他们的话,也没什么心力去管,饶是明白,陈辞对自己并不友好,当下,也顾不上这么许多。
她撕开了曹书墨的第一封信,因为时间长,纸张已经泛黄,很多字也随着时间,已经看不太清楚,她费力的看了半天,才大致明白里头的内容,这大概就是苏平安的亲生父亲写的,里头表达了他对曹书墨的绵绵情意,还有要许给她的温暖未来。
苏浅予满心嗤笑,白纸黑字的写了,那为什么不兑现自己的话?
她一封封的看过去,里头大部分都是在诉说相思之情,看书信里的意思,这男人应该是要出国的,叫曹书墨一定要等他回来,落款上,还留下了一个地址,苏浅予心里一动,急忙记下,她本来打算直接朝着这个地址过去,医院里打来电话,说苏平安情况不太好,要她赶紧回去。
苏浅予心蓦得一沉,差点连手机都拿不稳,她一叠声应着,跟司机催促:“求求你,快点开。”
回到医院,苏浅予还没来得及去病房,就先被陈诗仪给拦住了,她眉头紧皱,满脸厌恶的盯着她:“苏助理,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南风已经出来了,你还不走?”
幸亏她提前过来看了看,要不,苏浅予还真打算再次黏上君南风?
她好不容易才将君南风从里头捞出来,却白白便宜了苏浅予?
陈诗仪语气生硬:“我告诉你,我有办法把他弄出来,就有办法再把他给送进去,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我不想再这里再看到你!”
她丢下这句最后通牒,连给苏浅予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就趾高气昂的走了。
苏浅予盯着她的背影,满心都是愧疚,如今,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能离开这儿,若是真的叫她选择,她也只能,再对不起君南风一次……
深吸口气,苏浅予急忙抱着东西回了病房。
苏平安正在床上睡觉,小脸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她奔过去,摸了摸他还在发热的额头,心里更加沉重。
正要去叫医生,门开了,苏浅予下意识的以为是陆俊一跟了过来,头也没抬的吩咐他:“你去叫医生,苏平安又发烧了。”
“我刚刚去问过医生,孩子的病情的确有些严重,但目前还在可控制的范围里,你不要太担心。”
温柔的,掺杂着一丝心疼的低沉男声,不是陆俊一。
苏浅予回头,见周棠站在门口,勉强的勾起了一抹笑容:“谢谢你的安慰。”
她其实,是没什么心思说话的,但周棠毕竟是院长,苏平安现在这样子,将来,她可能免不了要去求着周棠先宽限她几天医药费,苏浅予弯弯绕绕想了一通,决定先提前跟他打个预防针:“周院长,有个事,我想求你。”
周棠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眉眼温润:“你说。”
“我最近——”
“妈,你刚才上哪儿了?”
苏浅予神色一顿,打住了话茬子,转身,神色如常的盯着苏平安:“没去哪儿,你不是老想出去玩吗?我去问了问医生,你最近能不能出去。”
苏平安顿时来了精神,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兴奋的问:“可以吗?我可以出去吗?”
“可以,不过,要等天气好一些。”
“好!”
苏平安更加兴奋,眼睛滴溜溜的,精神都好了很多。
苏浅予鼻尖微酸,怕周棠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她随口安顿苏平安几句,拉着周棠到了外头。
一直到楼梯拐角,苏浅予才停了下来,她本来想直接切入主题,跟他谈谈钱,但想着他们之间其实也不太熟,直接谈钱有些不好意思,她想了想,寒暄道:“最近好像都没见到你,周院长很忙?”
“嗯,去外地参加了一个研讨会,昨天刚回来。”
“哦。”
“研讨会好玩吗?”
“还可以。”
“嗯,那你……”
这样没话找话,实在是有些痛苦,不到三句,她已经想不出来再说些什么了,苏浅予舔舔嘴唇,还没想到下一个话题,周棠温柔的看着她,笑道:“这样没话找话,累吗?”
“有点。”
“呵呵,我都替你累,想跟我说什么,直接开口,不用客气。”
“好,那——”
“等等,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苏平安的医药费暂时交不上,需要拖延一段日子?”
被周棠这么说了出来,苏浅予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实摆在这里,她也没有办法,只得窘迫的点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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