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为之一震,便强自镇定地宽慰老太太道:
“老人家,应该没事的,就是雷电天气,飞机没有故障,应该没什么事的。我看您这一脸的福相,我们都得托您的福呢。”
“哎呦,小伙子,那可真谢谢你呀,我这老婆子这大把年纪了,怎么样也都就这样了,倒是你这年轻又懂事的,老天可不忍心收了去,还得留着替他行道呢。”
老太太一听他的劝慰,便也似乎被开解了不少,反过来调侃道。
但当飞机继续颠簸,机舱里响起播音员柔美中也略带急促的声音告诉大家救生衣的位置和穿戴方式,并叮嘱大家尝试检查自己位置底下的救生衣时,他听得老太太嘟囔了一句:
“哎呀,我这救生衣是不是坏了呢,拉不动呢!”
他赶紧侧身探手过去帮着老太太摸索她的救生衣放置的位置,果然似乎和自己的有异样。
这时候叫乘务员过来是不太可能的,脱安全带换位置也是不可能的。他当下就用很坚定的语气安抚老太太说道:
“老人家,您别担心,一会真要了,我把我的给您先用上,我再找您的。您那个应该也在,只是可能放的方式有点不一样,我年轻,手快,能来得及,万一真需要了,您用我的就是。”
“啊,这,这行啊?可别耽误了你啊!”
老太太脸上仍难掩焦急和担心。
“没事,我手快,要不是这会太颠簸了,没法和您换位置,我早就过去帮您找出来了。但我刚刚摸过一遍了,没事,就是稍微紧一些的。”
他当时是那样宽慰着老太太的。但其实他真不敢想,倘若当时真的需要穿救生服,他一定会首先将救生服给了老太太,而后自己去找老太太那个救生服,如果没有,那他就只能问乘务员,如果乘务员也顾不上他,那他还真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那一刹那,心思好些变成了并行的两层,一层想着上述的应对措施,一层则浮现着他的云儿的音容笑貌,以至于他没有担心和忧虑,只有心如刀绞,好像心里的预演在真实地发生中一样。
他从不轻意流泪,哪怕对着他心爱的云儿,他也不,对于男孩,他认为,担当比眼泪更重要,哪怕冷静也比眼泪更实际。但此时此刻,想到也许会再见不到她,不能哪怕再听到她一句的言语,他心里如同铺天盖地的海洋决堤,淹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飞机不再颠簸,乘务员告诉大家飞机穿过云层,只是还找不到合适的停落点,需要继续找寻,请大家耐心等待时,机舱里响起掌声,他转头和旁边的老太太对视而笑,垂下眼脸,眼泪倒流回了胸腔,却湿透了他整个后背。他不是恐惧死亡,只是恐惧他再也见不到她。他若就此离开,她该怎么办啊?
也只有当危险去除,安全再度降临,他才敢这样去想那个不再可能发生的万一。而这样的心情,他没法告诉她,即便是这么简单地一言以带过那漫长的十八个小时,他也知道,从此她会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寝室难安而又故作无事了。
他唯有,更好地珍惜她,珍惜和她一起的分分秒秒。人生再长,和她一起的光阴,他也觉着短。
她,其实,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