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谢嫣嫣自然是听闻过虞折霜的,可死了的人哪里能再见到,而且府里正在办着白事,这直让人毛骨悚然。
她战战兢兢的往那人瞧了过去,虽隔着几十丈的距离,却远远的瞧见那人一身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显得有些如鬼魅一样。
虞折烟好像从梦中惊醒来一般,扔下手里的纸钱和陪葬用的珍宝,急匆匆的往前跑了去。
掉落在地上的朱玉将那跪着叩首的人给惊醒了,那人一下子转过脸来往这边瞧了一眼,便起身便跑。
虞折烟脚上的伤口尚未愈合,自然是跑不快的,她强忍着疼痛,几乎发疯了似的往前跑。
可她的绣鞋踩在了掉落在地的玉珠上,一下子直直的摔在了青砖上。
她只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待抬起头来却再也瞧不见任何的人影,府门前的街道空荡荡的,半点的人影也没有。
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她的姐姐不可能回来。
她发疯似的喊着,“姐姐,姐姐——”
那谢嫣嫣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收拾着,乌漆墨黑的也瞧不见什么,便喊来了守门的小厮,然后见虞折烟发疯似的喊着,便忙将她拉进府邸里。
两个人刚进了府,闻见动静的封凰便走了出来,身后还恭恭敬敬的跟着云霈昌。
那谢嫣嫣见了封凰,也不知该如何行礼,却见他直奔着虞折烟和自己而来,也不敢放开虞折烟。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封凰离着两个人越来越近,知道清晰的看到他眼底蔓延着的担忧。
“怎么了?”见虞折烟一副丢了魂魄的样子,封凰的声音里带着紧张。
“我见到我姐姐了。”虞折烟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一个激灵狠狠的拽着封凰的衣袖,“她刚才就在门外。”
封凰一怔,随即用温柔的声音道:“今日你累的很,许是眼花了,死人怎能复生呢。”
“我没有眼花!”她猛地抬起头来,眼泪迷蒙的用另一只手拽着那谢嫣嫣的手,“表嫂,你也瞧见了对不对。”
封凰带着探究的目光落在了谢嫣嫣的脸上,她不由得紧张的道:“我从未见过表小姐,只瞧着刚才府门前跪着一个人,一晃眼的工夫就没有了。”
云霈昌也觉得奇怪,毕竟若非至亲,不会在自己的府门前跪着磕头,“莫不是折霜表妹的亡魂回来接父亲了。”
听到这话,虞折烟也神色激动了起来,“就是姐姐回来了,她回来了。”
见云霈昌也糊涂的说这样的话,封凰轻咳一声,转过脸来狠狠的扫了一眼云霈昌。
云霈昌自知在圣驾面前失了言,忙住了嘴,见虞折烟着了魔似的模样,便越发的觉得后悔了。
“是你瞧错了,这世上岂有鬼怪。”顾玠的唇角微微的牵动了一下,“便是有,也不过是有人装
神弄鬼。”
虞折烟拼命的摇头,泪水扑簌簌的滚落,“那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我岂能认错。”
封凰见她说的郑重其事,尤其是那谢嫣嫣一副战战兢兢,受到惊吓的模样,他越发的觉得事情不简单。
他不知如何去劝说虞折烟,却闻到一股血腥味,待低头去寻,却见虞折烟藕色的绣鞋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她的脚伤才好了大半,没想到有裂开了。封凰不由得暗暗后悔,或许她不该让她出去的。
他十分熟稔的将虞折烟抱到屋子里,又叫人退去之后,便亲自给虞折烟换药。
那鲜血淋淋的脚踝,她也感觉不到疼一般,只是麻木的睁大了眼睛。
谢嫣嫣在屋内殷勤的侍奉着,只见封凰温柔的俯身给虞折烟绑着布,不由得唏嘘起来,原来高高在上的帝王亦可以如此的待一个女人。
“朝中有事要商议,我今晚便回京,待你的舅舅下葬后,我会让侍卫护送你会京城。”他的声音平静,但声音里却带着不舍,好像不忍心将她一个人丢弃在这里,面对着这一切。
失魂落魄的虞折烟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去留。
此时那云老夫人命丫鬟送来了汤药,封凰接过来,慢慢的递到了虞折烟的面前,“这是安神的药。”
谁知虞折烟听了这话,虞折烟却暗淡的眸子顿时溢出一丝的气恼,她伸手便将那碗药拂在地上,
“连你也不相信我,那真的是我的姐姐。”
黑褐色得汤药溅在封凰白色的绸衫上,他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任何的话。
虞折烟不知道封凰何时走的,甚至他离开的时候交代的话,她也只字未听到。
封凰离开之后,谢嫣嫣亲自将虞折烟的东西收拾妥帖,因为不过两三间的屋子,她和谢嫣嫣安置在一个屋子里。
虞折烟原本是要给自己的舅舅守灵,以表孝心的,可封凰走的时候下过旨意,不许虞折烟守灵。
晚上虞折烟只喝了几口稀粥,云霈昌却过来瞧她了,这几日他忙东忙西的操劳家事,整个人也累得垮了。
云霈昌瞧着虞折烟,不由得叹道:“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岭南那不得见人的地方,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虞折烟将忍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新表嫂的样貌虽不算出众,但为人做事却是好的,我瞧着你待她十分的冷淡,可是忘不了那个女人。”
云霈昌淡淡的苦笑了一声,“静娴虽害了我,可我却还是念念不忘。”
虞折烟苦涩一笑,“那温家虽归顺了封凰,可在朝中越发的失势,前年温家的长子犯了人命案,连带着他父亲也遭到了贬斥。”
这些年云霈昌第一次听到那个女人的事情,不由得满脸的愁云,却还是将话题给颛臾开来,“你可有顾玠的行踪,当初从洛阳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虞折烟将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下去,然后慢慢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云霈昌见她脸色苍白,便也不便在叨扰,只道:“今日找先生算过了,属马的人不能去送葬,明日你便好生的歇着。”
“是封凰交代的罢。”虞折烟垂眸看着自己脚上的伤口。“他总是那样的强势,自从当了帝王之后更是如此。”
云霈昌不置可否,只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见自己的夫君走了,谢嫣嫣这才从外面进来收拾着残羹饭筷。虞折烟见她袖口处已经被磨破了,却还是穿着,忙将怀里留下的银票递给了她。
封凰给她的太多了,几千两银子,她买完东西之后,还剩下了大半,便全都交给了谢嫣嫣。
那谢嫣嫣何曾见过这样多的银子,自然不敢接过来,虞折烟只拉过她的手,慢慢的将银票放在了她的手里。
“我自小便在舅舅府里长大的,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些银两表嫂便接着,舅妈和表哥都是富贵惯了的人,以后买东西只管要最好的,若没了银子,只管教表哥写信告诉我。”
见到虞折烟目光真切,谢嫣嫣忙接了过来。
虞折烟虽身子困乏至极,却并没有睡下几个时辰便醒了,直到天色大亮,那些送丧的便已经准备妥帖了。
眼见着舅舅的棺椁被人抬出府去,虞折烟和舅妈哭的声嘶力竭,虞折烟哭晕了过去几次。
待那送葬的车队走后,那谢嫣嫣忙顾不得别的,只将悲痛中的虞折烟扶回屋子里去了,又命人赶紧请来的大夫,生怕她伤了身子。
虞折烟躺在屋子里,湿冷的风吹在她的脸上,身上没有一处是觉得暖的。
她正趴再枕头上哭着,却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却是表嫂在外面道:“麻烦先生先去瞧瞧,我有要事要忙,些药方的话只管捡好的用,不要去在乎银子。”
随即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似乎在尽力的压低,“是。”
虞折烟趴在枕头上哭的一颤一抖的,见有人推门进来,随即哽咽道,“我没有什么病,你走罢。”
然而那人好像并未理会她的话,脚步声却离着她越来越近,直到一个带着凉意的手指搭在她的脉上。
虞折烟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然后将脸从枕头上抬了起来,然后带着怒意的道:“我教你滚。”
她泪眼婆娑的狠狠瞪着眼前的大夫,却见他的脸很黑,很长的胡子耷拉着,可那双漆黑的眼睛却是那样的熟悉。
她不由得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的大夫,“你——”
那人却淡淡的笑了笑,随即用熟悉的声音道:“你这傻丫头,怎么这几日不见就成了这幅模样。”
虞折烟这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一下子狠狠的扑在他的怀里,小巧的鼻子撞在他的胸口,也不觉得疼。
她哽咽着,“冬琅,舅舅死了。”
顾玠用手摸着她的脑袋,用暗哑的声音说,“人总会有一死的,他一直疼你,也不希望你哀痛至此。”
过了好一会,虞折烟才从他温暖的怀里出来,他的衣衫已经被浸湿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含着泪珠的眼睛直视着顾玠,“我昨天看见我的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