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经黑了,长廊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一排排的十分的喜庆。红色的光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将他们的衣衫映的火红,他们两个倒像是成亲的良人。
忽而有风吹过,带着阵阵的凉意,拂过他们的耳鬓和发梢。
“那日给你纳妾的事情原是我的错,你可原谅我。”她的声音清浅,在风中忽近忽远。
顾玠也是满心的愧疚,正想要开口请罪,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心如刀绞。
“不,都是我的错。”他的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她,“我不该动不动的就恼你,不该怀疑你。”
虞折烟听到这话,忙一头扑在他的怀里,他穿着官袍,身上的革带又是极为扎人的,可她却毫不在意。
她哭的可怜,只在他的怀里一个劲儿的说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顾玠刚想安慰他,却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却见虞折烟的舅舅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他见到顾玠忙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草民参见将军,已经叫人备下了酒席。”
虞折烟听到了舅舅的声音,忙从他的怀里出来,然后生怕舅舅瞧见,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
顾玠忙走过去将云望祖给扶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了。”
虞折烟瞧了瞧天色,这才对顾玠和舅舅道:“这会子只怕表哥要揭盖头了,我答应舅妈要去端喜秤的,我便先去了。”
她说完不待顾玠和舅舅说话,只转身往新娘子的院子里走去。
虞折烟只踏进院子里便忍不住轻叹,自己的表哥果然是极为喜爱这位如夫人的,只看着院子的陈设便知晓的。。
她的表哥云霈昌不过是个读书人,自然不喜纷奢,如今只瞧着院子雕梁画柱,珍鸟宝笼,显然是为了讨那个女人的欢心。
前院里热闹的很,倒是后院里清净的很。
她见喜房内灯火通明,便轻移莲步慢慢的走了过去,只伸手推门,便隐隐的听见男人的说话声,和女人低低的啜泣声。
她只觉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只伸手将房门推开了一半,便听见里面有男人紧张的声音传来,“谁?”
虞折烟更觉奇怪,正要将门全打开,却见西边的窗子里有人影跳了出来。看身形倒像是个男人,只是身子单薄,只怕不会工夫,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不待她过去查看,却见那人已经匆匆忙忙的冲着她跑了过来,原来这婚房的后院是水池子,如今寒冬腊月的结了冰碴子,根本无法跑,而虞折烟正巧挡在了他逃跑的路上了。。
她只以为招了贼,伸腿便将那男人给绊倒在地。
那男人“咕咚”一声摔在地上,然后扭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虞折烟,爬起来便接着往前跑着。
虞折烟被他的眼神给气到了,不成想这恶贼竟这样的大胆,不将她一个女人放在眼里,便急喊道:“来人,有贼——”
那男人见她喊了出来,跑的更加的快。虞折烟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只跟着他一路大喊大叫的。
她的声音果然将府邸里的小厮给招了过来,一下子将那盗贼给拦住,然后抓了起来。
虞折烟这才奔过去,让小厮们将这男人给捆绑上,有生怕他大喊大叫的惊动了前厅的贵客们,只叫人将他嘴里塞了布条。
小厮们不敢做主,只待这盗贼浑身上下搜了一个遍,只找个一个女子的簪子来。
虞折烟见那簪子通体碧绿,显然是价值不菲的,便道:“我瞧着他是从新房里逃出来的,去问问那新夫人是不是她丢的东西。”
那小厮赶忙拿着东西急匆匆的走了。
虞折烟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发落这个盗贼,只抬头盯着他,却见他样貌还算英俊,身上也穿着绫罗绸缎。
那盗贼嘴被堵上了,却呜呜的不知道在喊些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在她向着她求饶。
正在此时,虞折烟却见云霈昌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亦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脚步有些踉跄。
待他走近了,见地上捆绑了一个人,忙问道:“刚才小厮来报,说捉到了小偷,可是这个人。”
虞折烟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也不必将他送到官府里去了,瞧他也没偷什么东西,只从表嫂那里偷了根簪子。”
一听到这话,云霈昌顿时脸色大变,只低头看了那人一眼,便怒道:“是你——”
虞折烟和他一起长大,知道他性子温和,便是下人犯了错也不会计较,今日见他竟这样的发火,一时间也有些呆住了。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询问,却见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的表哥尚未揭下的盖头,亦不知落到何处去了。
虞折烟这才看清楚这个温小姐的面貌,只见她双双柳眉如弯月,两潭泓瞳似星辰。琼鼻娇俏似清月,丹唇含朱赛樱桃。芙蓉粉面玉如霜,螓首蛾眉拭胭脂。
难怪表哥这样的喜欢,竟是个如此佳人。
可就是这个美人一下子跪在了云霈昌的面前,哭的梨花带雨,“他只是来瞧我一眼的,你放过他罢,自从我们定下婚约,我便与他再无什么的了。”
虞折烟这才知晓自己究竟多么的糊涂,她竟觉得这个人是个盗贼。刚才在新娘子的屋子里听到啜泣声,显然是两个在这里私会。
见到温静娴为自己跪下求情,那男人眼睛通红,呜呜的喊着什么。
在场的不过几个人,见到这样的情形自然都闷不做声。虞折烟却直直的看向了自己的表哥,她相信,自己的表哥最是心软,绝不会为难这个男人,即便他今日受了奇耻大辱。
果然云霈昌将新娘子慢慢的搀扶起来,将她歪了的凤冠扶正,“我自是相信你的。”
虞折烟这才松了口气,却见云霈昌吩咐小厮们,“将他从侧门送出去,不许再为难他。”
温静娴脸上的紧张这才慢慢的消散,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谢云大人。”
“你我乃是夫妻,不必说这样的话,以后只管叫我夫君。”云霈昌声音浅淡,里面却满是柔意。
说完云霈昌便带着那新娘子往喜房内走去,两个人皆是一身红衣,看起来竟是那样的安好。
这件事如同一根刺狠狠的插在虞折烟的心口,直到他与顾玠一同上了轿子她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冬琅往她的脸颊上捏了捏,笑道:“莫非你表哥娶了个母夜叉吓到你了,怎么好端端的人过去端喜秤过去,回来吓丢了魂一般。”
轿帘子被她掀开了,轿子正巧路过状元府的西北门,却只瞧见接过小厮将一个人往马车上装。
那人挣扎着,却换来小厮的一阵阵拳打脚踢,很快那人嘴里的布条也掉在了地上。
那人喊道:“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王八羔子们,竟会干些夺人妻的事,以后你们尽管等着,老天爷自会收拾你们这些没王法的东西们。别以为你如今仗着那姓顾的,来日自有你们的报应——”
虞折烟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自然顾玠也听得明白,他顿时脸色铁青,顺着帘子往外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