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的时候,屋内的篝火渐渐的熄灭了,躺在床榻上的虞折烟鼻尖被冻得发红,瘦小的身子往后靠了靠,直到她与冬琅之间再无半丝的缝隙。
冬琅用下巴抵着她的肩膀,长长的叹了口气,才道:“怎么还没有睡?”
“你不也是没有睡吗?”虞折烟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凉,“我怕——”
她性情乖戾,往日便是快要掉了脑袋还在那梗着脖子叫喊的主,如今竟说出一个“怕”字,不由得让他万分的心疼。
“回去以后定要想法子保全自个儿。”顾玠的声音里带着复杂,仿佛叮咛最后的话,“封凰阴险狡诈,未必值得相信。”
听着他的话,虞折烟死死的咬住双唇,尽量不让自己的抽泣声被他发现。
顾玠见她瘦小的身子不断的哆哆嗦嗦的颤抖,他的手慢慢的抚向她的脸颊,双手间皆是一阵湿漉漉的凉。
千言万语都凝结在心头,仿佛刹那间已是沧海桑田。
冬琅慢慢的掰过她的身子,然后吻住了她的唇,彼此间的呼吸交错着。
过了许久,虞折烟才一下子推开了他,“如今我们是俘虏,怎能做这些,被人瞧见了岂不丢了脸面。”
顾玠见她如此,伸手便佯装撕扯她的衣衫,她自是不肯,一时间两个人在屋内闹了起来。
这一闹两个人倒生出了一身的冷汗,也不觉得那样的冷了。
就在两个人玩闹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一个带着讽刺的声音传来,“果然是风流至极的顾将军,便是此时也要风流快活。”
虞折烟身子猛地一僵,扭过头来,却见华霜公主正满脸寒意的站在那里,她何时进来的两个人竟浑然未觉。
“瞧你这酸溜溜的话,莫非还对本将军未死心?”顾玠的嘴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如今沦为阶下囚还这样,也实在不识时务了些。
华霜公主面露寒气,“倘若不是你将本公主骗走,侮辱了一番,今日也不会有这样多的人死于非命。”
正要下榻的虞折烟听到这话顿时呆住了,难怪匈奴人变了脸,原来竟有这样的事端。想来是顾玠不愿意娶这位公主,便做出了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华霜公主虽有满肚子的怨气,可还是得忍着,“你们缠绵恩爱也够了罢,这位虞夫人该走了,若封凰不能收下我们的降书,本公主保证让你的夫君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的放明,果然时辰过的这样的快。
“记住我交代的话。”顾玠叹息,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虞折烟怔怔半晌,眼圈微红,过了良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伴随着号角声,虞折烟被带上了一匹马,随行的不过是几个身材魁梧的匈奴人。
她扭头看向自己感刚刚出来的帐子,眼泪分明已在眼底打转,还是倔强的扬起了头。
中原的将士果然直逼匈奴的王庭,不过是几个山坡的距离,远远的便看见了那驻扎在那里的帐篷。
士兵们警觉的将他们所有人紧紧的包围起来,冰冷的刀剑和战马的嘶鸣声,让虞折烟不由得心头一紧,“叫南璟王过来——”
那中原的士兵自然不认识虞折烟的,却见她虽衣衫破旧,可自有一番风骨,倒不像是简单的人物。
待那些人进去通禀之后,不过片刻,封凰便从帅帐内走出来,一身的银甲,恍若九天战神。
他见了坐在马上的虞折烟,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有欢喜,有震惊,还有更多的不可置信。
或许他不曾想到虞折烟还能保住性命,而且被匈奴人送了回来。
很快那为首的人便走到了顾玠的面前,然后恭恭敬敬的道:“我们单于将虞夫人送回来了,三日之后我们单于会亲自领着八万大军来递降书,我匈奴人愿意每年上贡牛羊各千匹,只希望三日后你们的大军撤出我们匈奴人的草原。”
匈奴人掠夺城池,又得了多少的金银珠宝,粮食马匹,如今战败了,却只愿意交出这样少的东西,想必是以顾玠的性命做要挟,趁机全身而退。
待匈奴的人走后,虞折烟呆呆的站在那里,风吹乱了她身上的衣衫,她直直的看着封凰,眼睛眨也不眨。
“即刻撤军,只在这里留下三千兵马。”虞折烟的声音慷锵有力,似乎在吩咐所有的将士。
“不行。”人群中有人将士怒吼道:“如今离大功告成只有一步之遥,岂能说走就走。”
虞折烟将头上绑着的绒布拆开,满头的青丝披散开来,随即一个物什落在地上,然后她慢慢的俯身捡了起来。
封凰瞧见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居然在虞折烟的手里,不由得脸色一变。
“是虎符。”一个士兵大声的喊道。
虞折烟直视着封凰,“携虎符者可号令六军,南璟王殿下可还记得?”
顾玠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岂能将这样的东西放在别处,便是被抓去做了奴隶,却还是一直藏在身上,虞折烟走的时候,她将它交给了虞折烟,只为了让她用这东西做要挟,保住性命。
然而顾玠也告诉她了,若想救自己,必须用它号令六军。可是这实在凶险,如今在军中掌管事务的是封凰,他若不认,连她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而封凰听了她的话,沉默了许久,方才道,“不知虞夫人想要如何做?”
虞折烟听到他的话顿时松了口气,只道:“在这里只留三千精兵,剩下的人全部撤回玉门关,待顾将军回来之后便班师回朝。”
众位将士自然不满意这样的做法,顾玠在军中也是风扬跋扈,草菅人命,自然是不得人心的,此时也不知有多少的人希望他死,自然也不愿意为了他的性命放弃唾手可得的战利品。
“好。”封凰慢慢的说,“我这就吩咐撤军的事宜,让少傅大人带着军队离开,我在这里陪着你等三日。”
“好。”虞折烟心内酸涩,一滴泪划过,任风吹干她眼底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