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玠和那匈奴的公主有多么的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她都是一清二楚的,若说两个人身上能抓出什么奸情来,虞折烟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怎么会?”虞折烟的脸色微微一变,“莫不是你看错了?”
楚兮兮的轻轻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我亲眼看见顾玠让内侍传纸给她,两个人又一前一后的借故离开了,不是偷偷的去幽会又是什么。”
虞折烟只感觉到一丝的悲凉,竟不知自己从何时起,竟因为这个男人黯然神伤,会为了他而吃醋。
“其实顾玠娶了匈奴的公主无异于猛虎添翼,这世上还有谁能比他们姐弟的权势更大了呢?”
她告退之后只自己回府去了,甬道上冰冷的风顺着她的袖口灌进来,竟是那样的冷。
摘月楼高百尺,上面又无遮风的地方,冷风吹到人的脸上,如粗针不断的扎着一般。
果然这里的景致却是极好的,能瞧见京城的每一道巷子,灯火阑珊处的每一个角落都似乎那样的近。
顾玠看不清她的脸,黑暗中见她一直也比肯说话,只以为她冻着了,忙将身上的袍子脱下了,递给她,让她自己披上。
她倒是也不客气,接过来便披上了。华霜在塞外长大,比这冷的都不怕,可披上披风,竟觉得那样的暖和。
恍惚间华霜听见一阵铃铛声响起,是那样的清脆,不由得伸手往上虚晃了一下,似乎要在黑暗中寻找。
顾玠却瞧见了她的手,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只笑着道:“你这傻丫头竟喜欢这些,这风铃我知晓它们在哪里,只是有些高,我背着你摘下来。”
说完他慢慢的蹲下了身子,华霜摸着他的胳膊,只走到他的身后去,然后慢慢的环住了他的脖子。
顾玠像得到命令一般,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慢慢的往楼角的位置慢慢的移去。
谁知这地有些凹凸不平,顾玠不知道踩到哪里,两个人皆往前倾了一下。
他背上的华霜本能的搂住他的脖子,而她的唇也落在了他的耳后。顾玠随即调侃道:“你这丫头居然敢偷亲本少爷,看回府之后我怎么收拾你。”
说话间顾玠已经摸索到了楼角处,然后华霜按照他的吩咐,慢慢的网上蹭了蹭,然后往一摸,果然手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栓铃铛的绳子已经送了,她是用了半分的力气,铃铛就被她扯了下来,只是那绳子上挂着的积雪,却一下子落在了两个人身上。
顾玠感到一阵阵的凉意,赶紧将她放了下来。
黑暗中他将华霜扯到自己的身边来,刚想替她拍着身上的残雪,却依稀的瞧见了她的脸。
顾玠顿时连神色一变,随手便往这女人的脸蛋上掐去,冰冷的手指只感觉到粗粝的肌肤,根本不是虞折烟的肤若凝脂。
“你是谁?”顾玠的声音里带着森然。
华霜见事情败露了,也不再隐瞒,“顾将军叫太监穿纸条给我,叫我来私会,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他一听见声音便知晓自己对面的人究竟是谁,只感觉怒火中烧,只恨不得将这个戏耍自己这样久的女人推下去。
“滚。”他怒道:“趁我没有杀了你之前”
他这才知晓自己犯了什么错,想必那太监办错了事情。
“刚才还柔情蜜意的,怎么这一会子的工夫就翻脸无情了,你们中原的男子都像你这般的狠绝无情吗?”
华霜的声音里带着嘲弄,却夹杂着淡淡的失落,然而顾玠却并不理会她,只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待他走后,她才意识到他的披风还在自己的身上。
虞折烟只自己回到府里的,那些送他们入宫的侍卫没有见到顾玠出宫不敢将她独自送回来,只吩咐了几个人抬着轿撵将她送了回来,剩下的人都在宫门往等着顾玠出来。
虞折烟回到府邸的时候已是深夜,府邸的门前挂着纸糊的灯笼在风中要摇摇晃晃着。
她径自下了轿子,拎起裙裾,刚想抬脚上阶,却桥见远远的有一个身影靠在墙上,一身的白衣,风吹着他身上的黑发。
宽大的袍服广袖被风吹起高高扬起,修长身形越发单薄削瘦,似难胜衣。惨白的光芒,投在他质如冰雪的容颜上,宛如透明一般。
虞折烟怔怔的看着他,仿佛周遭的一切都退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而她刚要转身,却瞧见那靠着墙的男人往雪地里跌去,乌黑的雪水顿时浸湿了他身上雪白的衣衫。
她落在台阶上的脚还是褪了回来,浑然不顾身后侍卫的诧异,径直的往封凰那里走去。
虞折烟此时才瞧清楚了他,只见他脸色不正常的红,竟像是病了一般,而他的手里还拎着半瓶酒他身上的酒气那样的浓,竟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封凰淡淡一笑,一语未成,陡然掩唇,咳嗽连连。
“你为何会在这里?”虞折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着波澜,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瞧见封凰如此,她竟觉得他有些可悲。
当初被先皇称为皇朝第一人的南安王世子,竟会沦落至此。
“我只是想来瞧瞧你。”他又猛地灌了一口酒,“你陪我喝一杯罢。”
他那苍白修长的手,握着杯子,分明已经微微颤抖。
虞折烟劈手夺了他酒壶,仰头张口,就壶而饮。如瀑浇下的酒,溅洒了她一脸一身,入口冷冽辛辣,逼呛得她泪水夺眶。
这不过是街头卖的酒,辛辣的很,想来封凰如今已经没银子买那上等的佳酿了。
封凰也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只伸手去夺她手里的酒壶,却还是抓了一把空。
呛啷一声脆响,虞折烟扬手将那酒壶抛出,跌作粉碎。
“我喝完了,你回去罢封凰,难道你想让陌殊每日看着这个酒鬼父亲不成?。”虞折烟回眸冷冷看他。
他醉眼迷朦地望向虞折烟,隔了氤氲水雾,眼眸深处却有莹然水光闪动。
“那日我不过是想多留你一会,才不得不算计陌殊,这样多的时日了,你可还气恼我?”封凰直直看我,已经苍白如纸的脸色,越发煞白得怕人,
虞折烟心中惨然,却不得不冷笑道,“我现在对你只有恨,若没有陌殊,但凡想着你当初如何算计了我姐姐,我便不会放过你的。”
“你……”封凰目光恍惚,“果然这般的恨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脆弱和无奈,“折烟,离开顾玠罢,这算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否则以后我们便是水火不容的了。”
虞折烟冷笑一声,“你难道要算计顾玠吗?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如今他的权势正盛,你却是平民罢了。”
她说完便已转身想要离开。
身后传来他低低的一声呼唤,听在耳中,哀极伤极。虞折烟心中窒住,脚下不由一顿,骤然被他从身后紧紧拥住。
他冰凉双唇落到她颈间,温热的泪,冰凉的唇,纠缠于她鬓发肌肤,绝望、炽热而缠绵……这个怀抱如此熟悉,熟悉得让人眷恋,眷恋得让人沉沦。
她仿佛想起了当初个封凰恩爱缠绵的时日,可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一片的冰冷。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他的手紧紧环扣在她腰间,将她箍得不能动弹,仿佛用尽他全部的力量来抓住最后的浮木。
“够了。”虞折烟一下子推开了他的胳膊,鼻子几乎被他身上的酒味给呛得麻木了。
她说完只大步回到了府上,又命人将府门给关上,亦不知道封凰是去还是留。
很快她就一心的想着封凰说的话,竟将顾玠的事情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然而她在屋子里还正怔怔的出神,却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人影推门而入,她眼前的烛台都晃了晃。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顾玠走过来轻轻的牵着她的手,倒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想让人责备搜不忍。
“难道还要等你吗?跟公主聊得可还好?”虞折烟的声音却是平淡的,她的气已经消了。
见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顾玠一下子变了脸色,说道:“原是我要跟你一起去幽会的,谁知那蠢笨的太监竟送错了纸条,着实可恨。”
虞折烟不由得想起楚兮兮今天的话来,或许顾玠娶了那个公主是最好不过的了,至少她看起来不怎么坏,将来也不会拿着正妻的身份压制住自己。
“其实你娶她也行。”她抬头看着他笑道,“难道你还真的一辈子只有我在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