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太子成年还有八年,会发生什么谁又知道呢?”慧能笑笑。
赵正不再说话,他原本并未想太多,可是如今忽拙成了北胡的大王,他不能输,他也要成为南夏的皇帝,他要与忽拙一决高下。
“所以不要计较一时得失,要长远看,南夏繁荣昌盛,自然有与北胡抗衡的根本,若是此时与北胡硬碰硬,伤了国本,一时半会,很难复苏。”慧能又语重心长地劝道。
赵正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对悦兮是不是真的过分了?”沉默了会儿,赵正问慧能。
慧能叹了口气,他不明白赵正后来为何会那般对沈悦兮,任由她出宫过艰苦的日子,后来又干脆将她囚禁起来,那被囚禁的日子里,他不用想也知道,对喜欢自由自在的沈悦兮来说是怎样的一种折磨。
“那您为何要这么对她呢?”
赵正半垂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我也不知为何,我明明那般爱她。”
终究,赵正还是没有告诉慧能,易儿是忽拙的孩子,他以为他能足够包容,可是他没有,每每想到这个,他便心如刀割,一点一点地积攒,那爱便不似从前,掺杂了太多其他的情绪。
“悦兮的性子再柔和点便好了。”最后,赵正这样说道。
慧能看着赵正,“我以为您喜欢她,便是喜欢她那份与众不同的性情,悦兮不似平常的女子,她坚韧,倔强,有颗自由的心,您喜欢的难道不是那样的她吗?”
世间依附他人的女子那么多,赵正若是想要,千千万万,可是沈悦兮,只有一个。
这话说到赵正的心里了,他的确是爱着那样的沈悦兮,可是他既爱沈悦兮的倔强独立,又希望她能在他面前低下身段,他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沈悦兮,此刻,竟也糊涂了。
说到底,他终究是没看明白,他对沈悦兮的爱不够纯粹与彻底,而忽拙与他不同,忽拙爱沈悦兮,是用了整个心的,不管沈悦兮在谁的身边,有了谁的孩子,忽拙都不在意,他爱沈悦兮,爱她的一切,不管她曾经有过怎样的过往,他都可以包容。
一坛酒喝完,赵正让慧能去歇着,而后独自一人出了勤政殿。
他只想独自走走,放空自己,斟酌一番。
谁知走着走着,却走到了毓秀宫。
毓秀宫里没有灯火,宫人都撤走了,夜色里凄清的所在,赵正推门走进去,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空荡荡的秋千,院子里的躺椅还在,曾几何时,沈悦兮最喜欢躺在上面晒太阳。
赵正走过去,他的手抚过沈悦兮曾坐过的秋千,曾躺过的躺椅,那些回廊的栏杆,旧日曾经有过的明媚的日子仿佛随着他的指间一一复活了。
最后,赵正推开卧房的门,因屋子长久无人居住,空气里是一股灰尘的凄凉气息。
床上的被褥还在,只是没有温度。
整个屋子都没有温度,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沈悦兮的离开而失却了颜色。
赵正坐在床边,低头沉默。寂寞,凄清,赵正的心一如夜空上的弯月。
他此刻有些后悔,当初不该那般对沈悦兮,他原本是想与她好生在一起,他们生几个自己的孩子,他会陪着孩子长大,陪着沈悦兮一起变老。
可是,到最后,却是这般境况。
“悦兮,是我错了吗?”沉沉夜色里,赵正轻轻问了一句。
无人应答。赵正咬了咬牙,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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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赵正决定不去前线督战,但是对北胡的攻打依旧如常,他下令,没攻下北胡的城邑,城邑里的所有财物都归前方军队所有,不必上交国库,以此来激励将士的斗志。
这道皇命果然大大鼓舞了士气,前方将士比从前奋勇许多,接连拿下北胡的好几个城邑。
沈悦兮随着军队连连撤退,局势甚为不妙,沈悦兮心内焦灼,她的立场很微妙,北胡有忽拙,南夏有沈奕,两个都是她最亲的人,谁输了她都不开心,谁赢了她也不开心,她希望不要打仗,过些和平的日子。
然而,此刻的她不过是战时一颗随波逐流的浮萍,她已经做好了与忽拙同生共死的准备。
“元京如何了?”见到木戈多的时候,沈悦兮终究忍不住问。
每日里不知忽拙的状况,对她来说实在太过煎熬。
“旧贵族们已经向将军求和,将军收编了他们的属军,将军择日会登基为北胡的大王,您只消安心等待,过些日子,将军会派人来接您和世子。”木戈多将忽拙的近况说给沈悦兮听。
沈悦兮点了点头,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