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拙握了握拳,恨不能一拳打死说话留半句的张文献,“那沈家大小姐人呢?”
张文献半低着头,恰好看到忽拙握紧的拳头,心不由的颤了一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下落。”
忽拙咬着牙,深呼吸,心底既有重燃希望的欣慰,又有为沈悦兮担忧的焦虑。
顿了顿,忽拙又问:“那些不明身份之人,可查明了吗?”
张文献扑通跪地,“下官无能,毫无线索可查。”
忽拙听闻此话,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弯身扣住张文献的脖子,“本将军出征两月余,这么久的时间竟然只有这一句毫无线索可查,身为一个地方官不能维系一方安宁,留你何用?”
说着,忽拙的手腕力道越来越大,直扼得张文献无法呼吸,眼见着要昏死过去,忽拙才一松手将他摔在地上,转身离去。
张文献瘫坐在地,过了好久才缓过气来。刚刚拦着忽拙的那两个兵卫和虎二一直在一旁看着,此刻早已吓的说不出话来。
离开府衙,忽拙回到沈家宅院,在沈悦兮的闺房端坐一晚,他手抚着那床杏黄色的被子,想起昔日种种,一颗心仿佛被扯的七零八落。
副将木戈多也赶了来,他追随忽拙身边多年,忽拙对沈悦兮的情深似海,木戈比谁都清楚,因此他并未上前打扰忽拙,只是在外面,望着沈家破落的院子,深感世事无常。
一大早,忽拙起身,往南山而去,他要去探沈家的墓。
木戈多及几名忠卫也一并跟了去。
冬季,南山所有树木皆凋零,一片枯容,呼号的北方吹过,令所有的一切都染上浓重的荒凉之色。
“悦兮素来最怕寒风,说吹的脸疼。”忽拙站在那一排潦草的坟包前,兀自幽幽地说了句。
木戈多听了这话,除了微微垂下眼帘,并不知该说些什么。
曾经,忽拙与木戈多饮酒时说过,得遇沈悦兮是老天对他最大的恩赐,而如今,老天将这份恩赐收回,往后漫漫人生,他该如何自处?
不多时,张文献也带着验尸官和兵卫来了,按照忽拙的意思,将那些墓穴逐一挖开。
当初下葬之时便是草草,故而如今挖开倒也不费功夫。
下葬的人里,除了沈青山及其夫人得了一副薄棺,其他人都不过是陋席裹尸,潦草入土。
下葬时为十月初,北胡气温已然变冷,加之埋入土中则更冷几分,尸首的腐坏程度并不高,此时已经冻得如一根棍子,尸身衣物的血迹犹在,在阳光下呈现出惨烈之状。
忽拙上前查看死尸伤口,皆为剑伤,或胸口,或脖颈,一剑致命,手法利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所为。
“这个墓是空的。”在忽拙低身查看尸身伤口之时,另一旁有人惊呼道。
忽拙起身,走过去,那个墓的墓前立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沈奕两个字。
而如今,沈奕的墓是空的。说是墓,其实就是埋了一个草席,草席里面是空的。
那草席是完好的,说明并非是野兽叼走了尸体,那便说明,沈奕或许还活着。想到这里,忽拙的心不由缓了一下。
而后,忽拙看向张文献,“为何沈奕只得草席裹尸?”
幽州城里谁人不知沈家与忽拙之间的交情,忽拙不在之时,沈家遇难,却只得了如此下场,这并非是沈家之事,分明是这些狗东西连他忽拙也未曾放在眼里了。
“下官命令厚葬的,定是当差的这些人将沈公子当做家丁了,下官也不知这些人会如此敷衍了事,下官定会重重罚他们。”张文献急忙低头回道。寒冬时节,他只觉得浑身冷汗。
听了这般回答,忽拙冷笑了一声,他走到张文献身边,“这么大的命案,从始至终你全都一无所知,你说要你这县官何用?”
“是下官失职。”张文献惶恐不已。
“你且回县衙,将所有卷宗整理妥当,本王会修书上京,另派人来接任幽州城县令一职……卸职之前责你修墓厚葬沈青山一家。”忽拙对张文献挥了挥手,若挥去一只苍蝇般厌恶。
原本,将军是不能干涉朝廷官员任命的,但忽拙不但是将军,还是北胡皇室封藩的藩王,他驻守边境多年,边境诸多城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张文献区区一个汉人县令,他自然有资格罢免。
事已至此,张文献只能说一句“下官遵命”,再不敢多说半句。
要怪也只能怪他处事不利,他是拨了下葬的银两没错,但他也料不到自己手底下的人竟这般大胆,连一副棺木的银子都要贪。
再者,他未曾太过上心的缘故是坊间都盛传忽拙将会与北胡护国公的孙女娜仁成婚,他也认为忽拙这般高贵的身份自然不会和沈家这等流放之家结成姻缘,说是有交情,不过是想利用沈青山出色的户部管理能力为北胡效忠罢了。但看眼前忽拙悲痛的情形,他对沈家大小姐当真是用心至极。
可那又如何?沈家大小姐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此生,也只怕是缘尽了。
“仔细查验伤口,将兵器图样与死因书写工整,一并交予我。”转身,忽拙又对验尸官吩咐。
而后,翻身上马,打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