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沈霄只字未提佩刀的事,只是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眸子里飘着一丝莫名的情愫,朝我揖手道,“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他的语气淡淡的,这句话清晰落在我的耳朵里却十分刺耳。
我捏着裙角的手一滞,不可置信瞧向了他,“你刚刚说什么?你是来做什么的?”
辞行?就因为我顺走了他一把佩刀?
沈霄抬眼,深深的看了我,然后脸色沉重的低头道,“我奉了皇上御令,要随太子殿下出征凤城了。”
“你说你要去哪?”我几乎怀疑我的耳朵出了问题,颤抖着声线又追问了一句,沈霄却并没有回答。
倒是我先按捺不住了,抬腿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我去找父皇问个清楚。”
“别去。”沈霄情急之下拉住了我的手。
而我本想着去找父皇问个明白的,却不料这时头顶没由来的一阵晕眩,跟着脚下踉跄了一步险些跌倒,好在及时靠在了一个结实的臂弯里。
抬头,只见沈霄深邃的眸子里夹杂着无可奈何的笑意,似这冬日窗外的阳光,温暖却又分外寂寞。
良久,他性感的薄唇轻扬,仿佛安慰我一般,将我揽进了他愈渐结实的胸膛,柔声道,“别担心,不过是在凤城,我与太子殿下会安稳的回来的。”
“可是…”
我还想说什么,沈霄却打断了我,那双修长的手指抚上了我的发,低声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会保护好自己,更何况…这次我去凤城也是我自愿的,出征沙场…浴血奋战…我要为沈府死去的冤魂报仇。”
我的脸贴在他硬邦邦的戎甲上不知道是被硌的还是怎么的,此时只感觉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越发膨胀,接着鼻尖一酸,眼泪竟不听话的跑了出来。
暂且不提太子哥哥虽然懒,但他十六岁便已经跟着二皇叔征战过沙场,相比之下,沈霄空有一腔热血却毫无打战经验,加上吴兵精悍此去凤城定是十分凶险的,父皇这样安排不是叫他去送死吗?
抑制不住肩膀的颤抖,沈霄觉察到异样,放开我以后大概是发现了怀里的人在哭,于是手忙脚乱的为我拭去了眼角的泪滴,眸子里满是心疼的拍拍我的后背,柔声道,“别哭了。”
我仰头,在眼泪朦胧之际,瞧见沈霄脸上温柔到可以滴出水的表情后,才发现我们之间的空气似乎太过微妙。
让人更加不解的是,在我面前的人明明是沈霄,可是恍惚之间我却突然想起了殷临浠,和永泰宫的那一吻。
这使我突而脸上一热,退开了数尺。
沈霄则是稍愣了会儿,然后勾起嘴角扬起一抹温润的笑,朝我揖手道,“那沈霄就先行告退了,公主保重!”。
见他离去,我并没有立马叫住他,而是直到他出了华音殿才想起什么似得,匆匆追出门。
“阿霄!”
我站在华音殿门口,眼见着沈霄的背影穿过冬日刺目的阳光,在我出声叫住他的那一刹那怔了片刻,然后转头…那张绝世的容颜上淡淡一笑,与萧条的宫闱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终了,我才朝他挥挥手,轻声道,“万事注意安全。”
沈霄默了会儿,然后漂亮的脸蛋上化开一抹灿烂的笑,用重重的鼻音回了我一个“嗯”。
然后,在太子哥哥与沈霄出征的同一天,我在父皇强行下的一道御旨下,假借着奉命去南榭寺祈福的由头,秘密将姜氏送至了濠州边城。
而经历了家门被灭、父母惨死的姜氏,不复初见时的八面玲珑,这一路倒是出奇的安静,数十里地愣是低着脑袋一言未发。
失魂落魄的模样倒是惹人心疼。
可她的父亲毕竟是个通敌叛国的罪人,我本对她的遭遇是毫不怜悯的,只是见了那张埋在发里冷静到令人窒息的脸后,才稍稍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我这里有些银子,虽然不多但足够你一个女子营生了,好好收着吧。”
我取出钱袋,递到了她面前。
姜氏仍旧是回不过神来,一张小脸才过了两日就已经消瘦了很多,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更是变得眼窝深陷,双目无神。
我叹息一声,明明知道此时她是听不进任何话的,可是好像有许多话想要对她说。
半晌,无奈她纹丝未动的坐着,我干脆也不在一边烦她了,只是将钱袋塞到了姜氏的手里,又叹息一声与小厮叮咛了两句,最终才由桃心搀扶着上了回程的马车。
“公主,那姜氏就任由她自生自灭啦?”
马车里,桃心犹如孩子般眨巴眨巴大眼睛,在我像模像样的学着大皇姐,给她的额头上来了一记暴栗时才委屈的扁扁嘴。
“你这丫头啊,嘴上就是少个把门的,我可告诉你啊,这件事不许和任何人说,凡是有人问起,你就一律都说不知道。”
“知道了。”
桃心可怜兮兮的摸摸鼻子,噤声躲去了一边。
掀开马车的帘子,我呆呆的仰望着那一小方长空,心里某一瞬像是被人上了桎梏一般骤然收紧,有些透不过气。
而与此同时,我并不知道在这身后,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一幕…
可怕到成了某人终其一生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