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儿回首嘟嘴道:“姐姐,都怪在这宫里什么都有规矩,生生把人拘得手脚都木了,你忘了我以前在乐坊的时候可会放了,你才不会放还老要我教你。”我闻言一愣,继而明白,她说的那些想是我占了费蕊儿身子之前的事吧!
我上前取过她手中的线轴,要她顺风将风筝抛高,几扯几放间,那美人风筝忽悠悠的乘风而起,茗儿欢呼雀跃,忙不跌的接过我手里的线轴。
风筝越飞越高,我席地而坐,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不远处小红楼静立的姿态仿佛时间是停止的,想及当初与保元跃马此间的言笑,念及后来诸多的烦恼与隐忧,心底不由轻叹:“琴瑟在御,岁月静好……终究于后宫妃嫔是个奢望。”
正自出神却听茗儿“呀”的一声惊,抬眼却见那美人风筝挣脱线轴随风而去,落到了龙跃池边一株高大的柳树上。
树上叶密,柳条细软,那风筝与柳枝绞在一起,无论茗儿用石子打还是扯动树枝皆是取它不到,正自懊恼却听身后响起陌生男子的声音:“我帮你们取吧!”
回头却见来人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身上衣着既非内监亦不是士卫,心下一惊,只听茗儿壮着胆子问道:“你是谁,怎敢私闯内宫?”
那男子也不答话,看我一眼,径自走到树下昂头观望,口中道:“你们也是进宫来选将军夫人的吧?”
环视四下无人,心中有些惊怕,倘若这人心怀歹意那我与茗儿定是凶多吉少。可眼下若是高声呼救引来羽林卫,那这妃嫔私会宫外男子落人口实亦是难得辩驳的死罪。
正自踌躇,却见茗儿又欲上前质问,忙将她拉至身后,示意她不可道破咱们的身份,以便伺机溜走。
只见那男子纵身一跃,跃至树间,就在茗儿的低呼声中那美人飞筝已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里,待他跃下树来,便将风筝递到了我面前。
茗儿忙伸手去接,可他却不放手,直定定的望向我,似乎要我亲自去接。
心中不喜这人粗蛮无礼,低声对茗儿道:“我们回去吧!”
“姐姐,那风筝?”
“不要了。”
正转身欲走,却听那男子道:“你认识武老将军家的海棠小姐吗?”
无语回望他一眼,更觉这人唐突异于常人。
许是见我态度冰冷,他抬手将那风筝递向茗儿,道:“你们是哪家府里的千金?”茗儿无措的望向我,竟不敢去接那风筝。
“哈哈,不好意思说吧?我知道这不合规矩。”那人把风筝塞进茗儿怀里,抬头茫然四顾,道:“那这样如何,若是小姐你遇到海棠,帮我稍句话给她,就说‘我会求我爹做主,娶她过门。’要她千万设法不要让自己被选上。”
茗儿小声在我耳边道:“姐姐,这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别胡说,我们快走吧。”乘这男子心神不定,我拉起茗儿要走,却不想那人竟闪身拦了我二人去路。
“你到底要做什么?”忽然间有些恼了,我鼓足勇气喝道。
“看小姐也是名门闺秀,难道却不知‘报恩’二字怎么写的?”
“笑话,我与你素不相识,哪里来的恩情?”
“方才小姐的风筝是在下取来的。”
“你……”看来今日当真遇上了无赖。
“在下不是有意为难小姐,只是你还未答应帮我带话给海棠。”这人还真是一根筋,看来若不答应是脱不了身的。
“好,我答应你。那现在可以让我们走了吧?”我随口答应着,拉着茗儿欲走。
“小姐请。”那男子退到一旁,让出路来。
我抬步欲走,却听那人又道:“其实方才见到小姐,我心中便不那么焦急了,想来备选的闺秀中如小姐这般美貌的定是不少,海棠要被选上便也不容易了……不知道,在下可否请小姐再答应我一件事?”
“你……”实在是没有见过如此无礼又没眼法的人,我不由气结,连怕都忘记了。
“请小姐努力争取,一定选上将军夫人。在下先行谢过了。”那男子自顾自的说着,竟然还躬身向我深深一揖。
“你……不可理喻。”我忿然,拂袖而去,那人却也再未纠缠。
我与茗儿紧赶慢走,好不容易过了摩诃桥,心下稍安。
回首再看时,那人已不见了踪影。他到底是谁?他又是如何进得内宫来的?还有他为何如此在意那名唤作海棠的女子?”
那么多的疑问搅得人头疼,回到长春殿里索性边闭门不出。后来干脆忘掉了今日之事,自然也没有去寻那“海棠”的小姐,更不会帮她带去情郎的嘱托。
直到那日,保元开心的告诉我说,太后已为仁操选定了夫人,是山南节度使武漳武老将军的外孙女,姓霍闺名海棠时,我方才又想起那日在小红楼前遇到的粗蛮男子,他当时嘱我带话的人正是保元口中的海棠。
而今细想想,他当初那个样子,怕也是急火攻心,再不过是个痴情的伤心人罢了。念及此,反倒有些同情起那男子,便也不再记得当日的气恼。
不过既是太后中意的人,定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加之还有那样一个心心念念想着她的痴情男子,我对这新夫人有了说不出的好奇,却亦为仁操悬了份心。
后来听保元说,这海棠小姐不但姿容秀丽,更是文武双全,与仁操亦是一见钟情的。大婚后,夫妻恩爱一时在宫中传为佳话。
其实太后满意这桩婚事,想来最重要的怕是因海棠的外公是山南节度使加封平章事的老将军武漳,选她做仁操夫人,其用意不外想借姻亲之缘,助保元平衡朝中各方势力,太后的心机谋略真非寻常女子可比,至此往后,我在太后面前更加倍的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