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空扶着车辕狠狠喘了几口气，才感觉眼前阵阵发黑的晕眩感稍有缓解，提步缓缓朝跪坐在地上痴傻了一样的孟如月走去。

孟如月一身衣服凌乱不堪，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迹在裙角晕开，看着委实吓人，连跟在慕凌空身后的香云和香巧都瑟缩了一下。

慕凌空像没有看到一样，在孟如月旁边重重坐下，喘了一口气才说道，“如月，你把老将军的……头颅先放下来吧，我已经喊了人来帮忙收敛尸骨。”

这句话一连重复了几遍，孟如月才稍稍有了点反应——她转了转眼珠子，重复道，“收敛尸骨？是呢，外公一生戎马疆场，保家卫国，怎么能这样不体面的下葬呢！”

她颤巍巍地站起身，就将手中抱了半晌的头颅交给后面跟来的人，然后看着一身黑衣的男子带着伙计在场中熟稔的开始收敛尸骨。

男子是慕凌空一路赶过来时，临时吩咐青梨去找来的人，平常就是做菜市口收敛的生意的，他们会把死者的头颅和身躯用特制的线缝合在一起，让死者体面地下葬。

孟如月就像个牵线木偶一样，男子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直到将军府上下三十二口都被收敛好，她才眨了眨眼，转眼又是两颗晶莹的泪珠滚出。

慕凌空却是注意到了街角的另一人——晚姨娘。

这是她自那天在大堂里以后第二次见到晚姨娘，她也是一脸的泪水，神情木木呆呆，直到看着自己女儿孟如云的尸骨被收敛好了，她才转身离开，没有过来再看一眼，慕凌空却莫名地感到不安。

被皇帝下旨处死的人是不能有墓碑的，所以慕凌空她们只是在城外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草草下葬，期间孟如月安静冷静了不少。

回城的路上，孟如月忽然问道，“你知道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吗？”

慕凌空抬眼看她，就听她自顾自地说起来，“从小我就知道，爹爹不喜欢娘，连带着也不喜欢我，所以我很讨厌待在府里，因为待在府里就不可避免的会看到爹爹对你的疼宠，还有你每次的故意炫耀。好在我还有外公一家，当我不开心的时候，只要派人去找外公，他就会让下属来接我去将军府小住一段时间，带着我出城踏青，骑马散心。但是娘很少回将军府，甚至娘和将军府的关系很僵，我后来听舅舅讲，当时外公不同意娘嫁过来，称父亲心机深层，并非良人，可是娘一意孤行，不顾外公外婆的阻拦，最后闹到了要断绝父女关系的地步，如今想来，真是造化弄人……”

她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水，继续说道，“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父亲了，他是我的父亲啊，可是他亲手杀了我娘，害了外公一家，我……”

慕凌空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无言的安慰。

窗门紧闭的房间里，垂地幔帐忽然被风吹起，只是抬眼之间，屋子正中央的木桌边就坐下了一人。

慕凌空隔着幔帐和来人对视，半晌，她才起身穿好鞋，端起床边小几上的烛台，缓缓往桌边走去。

“你在等我？”凤明真看着她身上穿戴整齐的衣饰，笑了。

“不，只是睡不着，”慕凌空淡淡道。

凤明真渐渐敛了笑，“因为大夫人和威远将军府的事？”

慕凌空淡淡点头，“还因为你！”

“我？”凤明真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你不用担心，他们想动我没这么简单！”

看慕凌空还是隐含忧色的眸子，他眼珠一转，轻声道，“我送你个大礼吧！”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