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门后,文棱君和邱钰二人各骑着马,上了官道,马蹄走得不疾不徐,真看不出是要去办何事的。
邱钰忍了片刻,忍不住问文棱君道:“您打算去哪儿?”
文棱君像是刚醒似的,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下,道:“去看看左曲南。”
邱钰不解:“爷,您今早刚去见过少将军。”
马蹄似乎有所停顿,文棱君睨了邱钰一眼,对方立即垂下头去,随后,他随意扫了一眼官道两边,一夹马肚,径自而去。
邱钰饶是看不懂三王爷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方锦生来这地方半个多月,却是头一糟出门,一颗心自然放飞得如同脱缰的野狗。但是时值国丧,酒楼肉铺的生意不大理想,离了肉,吃也就没甚意思了。幸好对她而言新鲜的玩意儿不少,姑侄俩拖着个刘朝朝一路走一路看,一路看一路拿,把刘朝朝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主子主子,这是给三岁小孩儿玩的!”刘朝朝夺过方锦生手上的拨浪鼓,感觉丢人都要丢到姥姥家了,她将右手拎着的买来的物件换到左手,拽着方锦生往旁边的茶摊走,道:“求您了,坐下歇会儿喝口茶吧。”
方锦生活像进了横店影视城,浑身的劲,这会儿倒不挑了,乐呵呵地跟过去,“好啊好啊。”
文辛看着方锦生新鲜的劲儿,心情也变得一样欢喜。三人在茶摊上喝了点儿粗茶,不到片刻,方锦生忽见一位路过的妇人拎着一小篮子桑椹,瞧得心痒痒,拐了拐刘朝朝,道:“走走走,买吃的去。”
文辛闻声即起,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而刘朝朝则是苦嚎一声,被方锦生连拉带拽地扯到了街口的小贩摊边儿。
方锦生见了一筐黑亮亮的桑椹,口水直在嘴里打转,忍不住蹲下去抓了一把,顾客挑选物品于她而言乃是天经地义,但是人家可不一定这么想。那小贩见她一爪子伸下去,差点没脱鞋拿鞋底拍她,尖声道:“干什么!干什么你!”
方锦生还没得及回话,刘朝朝先按捺不住了:“嚷嚷什么?又不是要抢你的。”
刘朝朝一开口,方锦生顿时觉得有人掏腰包是一件多么有底气的事情,立马也来了气势,附和道:“就是!你把这这这——全给我包起来,我都要了!”
刘朝朝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伸手指了一圈儿,下巴都快掉了,道:“主子,买那么多您吃得完吗?”
“吃得完吃得完,人多嘛。”方锦生边摸边回道。
一听“主子”二字,再看这三人的穿着,小贩深知这一笔不简单,立即换了笑脸,连连上秤,“得嘞,我这就给您全包起来!”
方锦生拍拍手,站起身来,笑盈盈地拐了拐文辛。
刘朝朝见她这副样子,知道劝是劝不成了,一边摸钱袋,一边有气无力地问道:“多少?”
对方收了秤砣,一口豁牙齐刷刷地亮了出来:“十五斤六两,您全要,给您算一两四钱银子得了。”
“什么玩意儿?”
方锦生不食古代烟火,本来也没往脑子里边儿听,忽听刘朝朝这么一嚷嚷,她顿了一下,有些不明就里:“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刘朝朝指着那竹篮筐里的桑葚,问小贩:“你这一斤要多少?”
那小贩明显是没有料到刘朝朝会追问具体的价格,腆着脸笑了会儿,道:“这时段北方哪儿来的桑葚呀,我这几筐可都是打南边儿运来的,要多甜有多甜,绝不骗人,不信您自个儿尝尝?”
他说完就捧着一把桑葚举到了方锦生面前——这是主子,把主子哄高兴了,下人说的话哪还会有什么作用呢?
可惜方锦生没吃,倒不是因为她看出来了什么端倪,而是这玩意儿没洗。
刘朝朝不耐烦了:“你别给我扯开话题,问你多少钱一斤呢?”
对方眼瞅着她这不依不饶的态度,露出了个“您这就没意思了”的神情来,回道:“一钱银子。”
刘朝朝瞪大了眼:“一钱银子一斤?你怎么不去抢啊你?”
小贩哂笑一声:“您也知道,这东西一旦保存不当,就容易被压坏,路不平、颠簸了也不行,所以马车只能走官道啊,一路上得要运费得要关税吧?不是,我可都便宜您将近二钱银子了,您还想怎么着啊?”
方锦生还云里雾里,刘朝朝却已经掏出了包包里的小金算盘,如果方锦生没有感知障碍的话,应该感觉到了刘朝朝身上明显强盛的气势。
“跟我算账是吧?行,咱就来好好算算。”
只见刘朝朝放下手里的东西,左手执算盘,右手在算盘珠上高速拨动着。
“这时节,桑葚的确是物稀为贵,但是这放在南方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旺季顶多三十文一斤,运到洛阳来,一般会涨到五十文。你要关税、车费、跑腿费,行,我就再给你涨三十文。八十文一斤的桑葚,共计十五斤六两,总价为一两二钱四十八文,我家主子有钱,再给你凑个整,算你一两三钱,请问——你凭什么收我一两四钱银子?”
话音落下,刘朝朝手里的算盘上下一甩,啪嗒一声,算盘珠齐刷刷地归了位,严阵以待。
方锦生和文辛双双目瞪口呆,相顾无言,并不约而同地一起拍起了巴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