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是信仰天主教的吗?”挪威女孩看见马修走进餐厅时小声地问。
“不知道。我认为基督教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在新加坡,天主教徒的比例低得惊人。”印度男生说着举手招呼马修过来。
陈盈没有同他们继续聊下去。她看看差不多到点了,起身回房间收拾东西。等她梳起马尾揣着地图走下地铁站时,汪屹正站在入口处准备给她打电话。他们快步走向刚刚到达的列车,低头钻了进去。
汪屹一直垂着头,直到有人下车让出两个座位。他坐下后不停地摇头晃脑,舒缓压抑的颈椎。陈盈看到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没办法,个子高的烦恼。”他自嘲地说。
他们按图索骥到达时,博物馆尚未开门,于是两人走进附近的纪念品商店闲逛。陈盈喜欢那些古老的烟斗,她同时拿起三四个在手里比较。汪屹却更喜欢那些硬木手杖。
选好纪念品后他们走进狭窄的博物馆。这里按中国人的理解应该归入名人故居一类。但大侦探福尔摩斯本就是虚构人物,贝克街221号B也是柯南道尔的杜撰,博物馆里的陈设是1990年根据书中内容布置起来的。然而作为书迷,这些显而易见的缺陷都不能改变陈盈交出十五英镑的意愿。他们是当天的第一批观光客,穿着19世纪服装的店员同他们分别合影留念。
“你最喜欢哪个故事?”陈盈看着挂在墙上的铅笔画问。画中一只巨大的獒犬正扑向一位在林间散步的绅士。旁边两个
男人正朝他们跑过去。
“我不太喜欢《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汪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我最喜欢的是《归来记》中的一则短篇——《格兰奇庄园》。”
“我明白你为什么喜欢它。”陈盈笑了,“福尔摩斯和华生医生最终联手放走了犯人。”
“是啊,可能《四签名》的情节更富有传奇色彩,《血字的研究》更惊心动魄,但我最喜欢的永远是《格兰奇庄园》,其次还有那个《蓝宝石案》。”他慢慢地四处踱步,最终在壁炉旁铺着柔软的天鹅绒靠背椅上坐下来,像书中主人公那样舒展开细长的四肢,“很多读者太关注福尔摩斯的推理能力,甚至把他标榜成侦探界的权威。然而我总觉得他的推理能力并不比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赫尔克里•波洛强到哪去,也看不出他比爱伦•坡创造出的奥基斯特•杜宾有任何过人的地方。然而这些都不妨碍福尔摩斯成为我心目中最完美的侦探。我认为柯南道尔的高明之处不在于描写判断推理,却是他将朴素的道德观加入到对罪犯的处置过程中,他使福尔摩斯不止成为一个还原事实真相的工具,而让歇洛克变得有思想和灵魂,在惩罚罪行的原则上贯彻更高的人性。”
“‘曾有一两次,我深刻地领悟到,抓住罪犯所造成的恶果比犯罪本身更严重。在法律和良心的权衡中,我学会慎重。’”陈盈轻声念出钉在窗楣上的一段话,“我最喜欢《黄面人》——不知为什么,福尔摩斯偶尔犯下的错误和各种坏习惯虽有损他作为精神偶像的形象,却总使我像怀念老朋友般记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