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更不想和父皇一样,明明有心爱之人,却还是左拥右抱,生儿育女。”
“儿臣不愿!”
皇帝一腔柔情,被安向初的话说的消失殆尽,在他的眼中,自己就是一个言而无信,一个花娘,小倌之流?
他手里的镇纸一头搭在桌面上,一头握在他颤抖的手里,半日才‘啪嗒’一声,落下桌面。
皇帝的神色当然也很精彩,愣愣地看了半响,这个儿子,一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帝王所有的稳重都没有了。
“这就是你身为儿子该说的话吗?”皇帝的眼睛里透着幽沉。
“正因为身为儿子,才会说这些话,还是说父皇要儿臣和那些朝臣一样满是虚伪的恭维?”
安向初淡淡的问道。
皇帝看着他长久的沉默着,心里也不那么好受。
初儿的母妃幼年时就跟着他,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上头有光芒万丈的兄长们。
他没照顾好他们母子,甚至还让安向初落下了怨恨。
很多时候,你的身份越是重要,则越是难以任性,普通人能轻易做出的抉择,到他这里也许会增添成倍的难度。
“儿臣明白父皇想要做个明君的心情,只是,儿臣缺失的那么多年终归是缺失了,儿臣不强求,也请父皇不要强求。”
从一个皇子变身为一个商户子,他能接受,他也不抱怨介怀什么,但是那么多年的疏离到底也是事实,过去的就过去了,何必再想着弥补。
更何况还是用这样可笑的方式。
皇室宗亲里不常是权字当先吗?
就把自己放到无情帝王家的位置,其实反而更简单。
更何况,他早就没什么奢望了。
皇帝凝视着他漆黑的头颅半响,忽而冷笑道,“既如此,朕着亲事还非要进行不可了。”
“你打量着朕不知道你喜欢的是谁吗?是前镇北王妃,如今镇北小王爷的母亲徐氏,是不是。”
安向初随意耷拉着的脑袋在领会完他的意思之后,蓦然间抬起来。
“你说什么?”震惊使他忘记了规矩。
皇帝冷笑地看着他,“朕说什么你明白的很!”
安向初垂下眼眸,“是,儿臣喜欢的就是她!”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坚定不移。
皇帝神色可谓是十分之精彩,半响,这才颤抖着手将那镇纸给砸了出去。
“你做梦!你身为皇子,娶一个那样的女人,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那样的女人,她是什么样的女人?臣不觉得她哪里不好,在臣的眼中,她就是天下最好的。没有之一。”
安向初也是气极了,自称直接变成了‘臣’。
皇帝见状,原本就已是怒极,这会更是不顾一切地道,“你如果不将你的心思收起来,明年今日,那就是她的祭日。”
安向初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帝,忽然笑了一下,“父皇高高在上,金口玉言,自然能轻易定夺人的生死,那臣就坦白告诉你,明年今日,不仅仅是她的祭日,同样,也是臣的!”
他仿佛豁出去一般,目光直直地看向皇帝,轻声的,一字一字地说道,
“臣为何会喜欢她,那不也是父皇这个上梁教导的吗?”
皇帝怒瞪着的眼睛,忽然仿佛泄气一般,整个收缩,随后脚一软,跌坐在龙椅上。
上梁不正,下梁歪。
瑜贵妃在外人的眼中,从前不就是萧家的世子夫人吗?
她抛下年幼的儿子,进得宫中,圣宠不衰二十余年。
今日,他的儿子,同样喜欢上了一个大龄的和离妇人。
谁之错?
“朕是天子,你如何能同朕比?”皇帝本是希望通过选亲,能够得到安向初的体谅和接纳。
可没想到,竟是今日的这一幕。
仿佛撕裂一般,父子之间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过了今日,更是无法挽回。
他的眼眸里,溢出了意思沧桑。
“你下去吧,朕不想再看到你,你既不要父子亲情,那就论君臣。”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的选亲会和萧徴他们一同进行,这是圣旨!”
安向初从地上站了起来,高大魁梧的身子仿佛青松一般的立在那里,
“陛下和萧徴也是不要父子亲情,只论君臣吗?”
“怪不得!你明明知道他喜欢的是谁,还要弄出这一出选亲。”
说完,他一个转身,拂袖而去。
“你站住!”皇帝忽然大喝一声,交出姿态昂然的安向初。
安向初脚步一顿,身子停下了,却并未转过身去。
“你说什么,朕和萧徴也不要父子亲情……你以为萧徴是朕的孩子?”
“难道不是么。”安向初勾了唇角,带着一些嘲讽的意味。
他仿佛忘记面前这个是掌着天下权利的,高高在上的帝王。
皇帝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也不知是高兴还愤怒。
最后,他无力的摆摆手,“你走吧。”
对于宫里发生的父子对峙这一幕,除了崔海,没人知道。
承恩公府里,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选亲的条件是这样的宽,不仅仅是大少奶奶心里头盘算开了。亲戚里有那些姑娘年纪相当。
当初,她就想着将自家表妹说给萧徴这个野种,哪知道长公主那边不松口,就是宫里贵妃娘娘也不发话。
后来,自家表妹等不及嫁给了别人,如今娘家倒是有两个族妹条件很是符合。
从前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如今虽说有一身军功装点门面,可到底是个假货,和从前有什么区别。
这样两个族妹的条件可是绰绰有余了。
大少奶奶越想越满意,恨不得赶紧回娘家去通信。
承恩公夫人同样是在想着自家娘家还有几位没出阁的侄女儿,或许都可以试一试。
有这样想法的,不只有一家。
萧徴对于这些,都没放在心上,选亲,呵呵,选他个祖宗。
许晗这边,也没因为萧徴选亲的事情有什么烦恼,而是因为,她有了一件更加烦恼的事情。
她去边疆之前,查到了一些萧徴身世的线索,本想继续查下去,可谁知道,边疆发生那样的事情,不得已,她只能先去边关。
更是因为被美色所引诱,忘记把查到的线索告诉萧徴。
之后,因为在边疆,和萧徴说了只会徒增烦恼,于是干脆就将事情给隐了下来。
只想找个好机会告诉萧徴,没想到,这段时间养伤,天天呆在家里,前两天,许勉悄悄来找他,问她放在无着庵的人该怎么办,毕竟关了快一年了。
那一处是当年许暄死前留给许晗的隐秘之地。
不过,去见那个人之前,许晗让人将萧徴叫了过来。
萧徴以为许晗是问她关于选亲的事情,一来就赌咒发誓,说这件事情他一定会解决,他不想什么选亲,他只想和许晗成亲。
许晗哼了声,不答话,这样的表现,让萧徴越发的以为她生气了,心头着急的不行。
他知道许晗很喜欢他的脸,刚想要不要使点什么美人计之类的,就见许晗看了过来。
萧徴被她看的不自在,美人计什么的也使不出来了,有些凶巴巴地道,
“够了啊,我已经道歉了,而且,这事绝对不可能,听说二皇子已经在皇帝面前闹过了,这选亲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你……反正我只要你,不要别人。”
许晗笑了笑,也不逗他,而是问道,“出京前,我们不是说好要去查你身世的事情吗?”
“我去查了下,早年服侍长公主的仆从,还有驸马的那些家将,几乎都不在了。”
“这事,你知道吗?”
萧徴皱了皱眉头,
“这件事祖母当时醒来后和我说过,好像说那些家将之类的跟着祖父多年,都有功劳,有些放他们归家,有些推荐到南军那边去了,叫他们有机会建功立业。”
“还有一些人,比如白灼的父亲他们之类的,就跟着我,不过,我也不爱人服侍,只有白灼几个小厮跟着。”
许晗皱了皱眉头,“这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可你祖母身边的那些丫鬟婆子呢?除了她如今贴身侍候的那个,从小就伴着殿下的,其他的可都换了。”
“而且,也找不到了!”
这些都是许晗在京的时候查到的,只不过来不及和萧徴说。
萧徴眉头拧成了结,这个他真的没留意过。
当年淑阳长公主和驸马那都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身边有不少的人,驸马死后,那些家将归家,去军中,这些在他看来很正常。
因为这是萧家的底牌,底蕴。
更何况,如今的承恩公一系,没有人习武,所以要那些家将也没用。
至于萧徴,也不过留了小部分。
因为淑阳长公主醒来后,看起来很正常,她身边的人换了,他也曾问过一两句,都说是嫁人的家人,回家的回家。
本来府里就有定例,丫鬟道了年纪就配人,还有年老的,也是要荣养的。
日常的服侍,谁都能做,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
“丫鬟婆子看着不起眼,但她们最清楚长公主日常起居之人,若是有什么问题,他们肯定知道。”
萧徴看了眼许晗,“你这么说,是找到了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