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党项节帅自从暗中结盟之后,他们的势力联成一片,关中京北高原地区北到河曲,东到黄河的这一块地区八个州,都成了他们的地盘。不管天下如何打生打死。他们的实力越发的稳固起来。当杨复光建起一个更大的联盟后,他们也一起投到杨复光门下做了他的义子,但暗地里。又与更北面黄河以北河套地区的振武和天德的两镇的吐谷浑节帅联合。四个蕃人节帅联合一起,顿时京北陇东一带,尽是他们的天下了,这个势力之强,甚至就连杨氏兄弟也不得不对他们多了几分重视,甚至让拔跋思恭做了京兆尹。
四家联盟。使得他们在长安朝廷中的地位大涨,连杨氏兄弟都得多给几份面子。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有个二三十年,说不定他们就能达到当初沙陀人的实力,甚至远超他们的地位。沙陀人没能建立起的沙陀国。说不定他们那时能建立起自己的党项国、吐谷浑国。可局势变化太快,快到让人迷惑。
刚刚还声势无比的长安朝廷。转眼间就成了风中的残烛,他们的‘义父’杨复光居然被王处存给生擒,然后带着洛阳投奔李璟了。而刚刚朝廷又逼反了朱温,还折了一个李克用。关东糜烂如斯,转眼间就差不多成了一盘烂棋了。
这样的局势变化,同样影响到了他们。所谓唇亡齿寒,破巢之下无完卵啊。
昨天晚上,杨复恭的使者从长安赶来,说了一通唇亡齿寒,覆巢之下无完卵的话,让他们四镇出兵关东,共同迎战李璟,保卫大家的利益。可今天早上,正当他准备召集兵马出征的时候,又有一个使者到来了,那是李璟的使者。
李璟的使者只说了几句话,拓跋思恭就不由的犹豫不定起来了。
“大哥,这是好事啊!”衙内都知指挥使兼银州刺史的二弟李思谏大声的道,他已经看完了那封信,那信上的内容让他大为激动。
老三李思孝也连连点头,信上所说的事确实让他们兴奋万分。李璟的信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李璟希望他们能弃暗投明,如果他们能改投秦藩一方,那么李璟在此承诺,将来秦藩愿意与他们共享天下太平,他们以后依然继续执掌定难军,甚至只要他们能出兵支持秦军,那么秦王甚至愿意让他们以镇立国,让他们建立一个党项国,以一个秦国藩属国的身份一直存在。
这是一多么大的诱惑啊,拓跋氏出身鲜卑,先祖乃是黄帝后裔。据传,拓跋思恭他们祖上曾是鲜卑贵族,也曾是北魏皇族一支。虽然说这些年党项族内附唐朝,也基本上算是唐人了,可在他们的心里,自己终究不是汉人,能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度,这是最大的诱惑。
共享天下,许建国为秦之属藩,拓跋思恭喃喃念诵着,久久难以决断。一方面,他告诫自己李璟非等闲之辈,今日许下这些承诺,也许来日并不能兑现。可另一边他又在对自己说,自安史之乱后,天下乱了百余年,连宪宗宣宗这样的英主都不能削平天下,扫平诸镇,李璟再英雄,只怕称霸一方可以,可若削平天下也难吧。如果和李璟联手,真能建一个党项人的国家,那该多好,哪怕这个国只是一个藩邦小国,一个秦国的附属国也好啊。
“大哥,这样的好事你还在犹豫什么啊。杨氏兄弟眼看着就要完了,难道我们还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如,答应李璟。不管将来如何,起码咱们能先在这场风暴之中存活下来啊。”
“是啊,大哥,不管将来能否真的建国,保存我们手中的兵马和地盘,才是最重要的啊。杨复恭要和李璟打,那就让他们打去,我看,咱们不如和赫连铎三镇一起结盟自保,我们既不帮杨复恭出兵打李璟,也不李璟出兵打杨复恭。两不得罪,拥兵自保!”
“两不得罪?”拓跋思恭轻叹一声,两不相帮,其实就是两边得罪。不过一时间,他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对策了,在这种大势力的夹缝之间,实在是没多少选择。理智告诉他,他应当二选其一,不管选谁,总有五成的机率当赢家。可最后,他还是没有那个决心和魄力做出这个艰难的选择,只好如兄弟们所言,来个两不得罪,按兵不动,与赫连铎等四蕃镇结盟自保,坐观风云。
当三兄弟离去之后,拓跋思恭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有些落寞的坐在椅上,这一刻,他感到有几分失落,又有几分后悔。总觉得也许有一日,自己会为今天的选择追悔莫及。
振武单于大都护府,振武节度使、阴山大都督,代国公、同平章事、检校侍中赫连铎很快接到了拓跋思恭发来的密信,仔细看过信后,他召来了自己的老搭档,天德军节度使白义诚。
“兄弟,这事你怎么看?”
白义诚仔细的将拓跋思恭的信看过,许久之后才道:“某觉得拓跋思恭的计划很好,神仙打架,咱们凡人就不要跟着凑热闹了,两虎相争,我们最合适的就是坐山观虎斗。让他们打去吧,不管怎么打,咱们就做一个看客好了。”
赫连铎有些担忧的道:“可是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李璟了,这个家伙可真的是很强啊,一月扫平河北二镇,半月拿下河东镇,当今天下,无人可敌其锋芒。如今李克用战死,朱温反叛、杨复光被俘,洛阳丢失,长安朝廷更无人可挡李璟了。怕只怕李璟平了河东,拿了洛阳还不满足,到时挥兵西进关中,一路杀过来,咱们想自保也不行啊。”
白义诚苦笑了一下,这些他自然也想得到。可是他们还能有更好的选择么。
“老哥啊,就算如此,咱们还有什么选择呢,出兵助杨复恭吗?大哥不要忘记了,于琄可是领精锐三万,就坐镇朔州长城下,兵营都扎在了紫河啊。一旦我们这里有点异动,只怕到时咱们都不需要千里迢迢跑到关东去找李璟拼命,人家直接就挥师杀到咱们河套来了。李璟这是先礼后兵啊,一面给咱们开了条件,许了不错的承诺,一面却又大兵压境,这是作了两手准备啊。你说,咱们还能有什么选择吗?”
“那咱们如果按兵不动,李璟会不会心生不满,直接发兵来攻?”
“这倒不用担心,想必李璟其实也早算到我们不会出兵助他,他这番表态,不过是要迫我们两不插手。哎,李璟这招很猛啊,今日他打杨复恭,能逼我们坐视。只怕等将来收拾了杨复恭后,就要再来对付我们了,那时,只怕也不会有人再来帮我们了。”
赫连铎长叹一声,两人都一时相对无言。虽然事情看的很透彻了,可这种光明正大的阳谋,他们还没有办法应对。因为,若让他们此时出兵助杨复恭,铁了心跟李璟对抗到底,他们又没有自信。也就只能这样,走一步,看一步了。
“给李璟和杨复恭都回信,就说,就说某打猎时从马上摔落,受了伤,一时无法带兵相助。”赫连铎说道。白义诚也苦笑道:“本来某也打算用这个借口的,现在被老哥抢了先,这下只能再想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