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娥在空寂的大街上僵立片刻, 左右张望,不得其法。
她从小待在王家, 有限的几回出门不是跟着太太,就是跟着姨娘。现在突然把她扔在大街上, 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更别说自己找到回家的路了。
不多时, 王之娥的额上就出了一层冷汗。
她强作镇定,自己装作若无其事慢慢沿着街溜墙根往一边走,想找到个人问问方向。
但这路上哪里有人呢?
黄包车看她一个小姐独行, 有意招揽生意, 可王之娥头都不抬, 眼睛不看人, 黄包车车夫路过时放慢脚步不见她招手就以为人家不需要,看王之娥穿着打扮是个小姐, 也不敢讨人嫌, 就这么走了。
王之娥走到街口,看到十字路口四个方向,更添踌躇。
她只好继续装做若无其事再调头转回来往回走, 一路又走到祝家门前,站住脚,不动了。
怎么办呢?
她要怎么回家呢?
王之娥急得鼻尖冒汗,要不是从小被训不能哭,眼泪早就掉出来了。
马天保在门里看到了,猜到这位王小姐恐怕是迷路了。他倒不觉得这么大个人不会迷路, 毕竟他是从小在金公馆长大的,见过的少爷小姐车载斗量,对这些娇养大的富贵人儿的智商有充足的认识,他们其中聪明的是真聪明,但蠢的也是真的蠢。
他去问他妈:“这怎么办?要不要把人请进来?”
他妈比他更懂这里面的道理,摇头说:“你不能自己想帮人就请人进来,哪怕是王先生的妹妹,现在他们家正算计苏先生呢,请进来就是引虎入室。”
马天保:“那也不能不管啊。”
他妈说:“你去问问苏先生吧。要是可以,你就跑一趟,把人给送回去。”
马天保就上楼敲苏纯钧的房门了。
苏纯钧真没那么多善心,听到王万川的妹妹仍在门前流连不去,直觉就是“有阴谋”。
但马天保禀性善良,他想了想,答应道:“那你就走一趟吧,把王小姐送回去,要切实把人交到他父母手中。”
马天保得令,赶紧下楼出门。
王之娥怕自己挡路,还特意站在了祝家大门旁边,一副壁花的样子。
她的脑子是早就乱成一团了。
祝家大门一响,她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赶紧离开,避免让人叫住责问。
“王小姐。”马天保在她身后喊。
王之娥被叫住,转身轻轻答应了一声。
马天保:“王小姐,苏先生让我送您回家去。”
王之娥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找到了主心骨,都不再多问一句的,连忙走到马天保跟前:“好。”
马天保看这傻小姐的样子心中暗叹,唉,这也太容易被拐了。
他看到空的黄包车就招手叫了两辆,先请王之娥上车,他再上另一辆,问清王之娥家的地址后就省事了,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的走了。
王家住的地方是以前的老宅区,左邻右舍全是一样的房子。王家以前出过秀才,大门都比别家大一点。
马天保敲门,不多时,一个老汉就出来开门,见马天保和身后的王之娥,十分的惊讶。
马天保说:“我奉主人之命,送贵府小姐回来。还请通传一二。”
王家虽然早就落魄了,但规矩却不小。老汉请王之娥进去,搬条板凳请马天保坐门口,他跑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人再跑出来,气喘吁吁的塞给马天保两块钱“赏钱”,摆摆手说:“这是我家老爷赏你的,走吧。”
马天保哪怕在金公馆也没收过“赏钱”,哭笑不得。
他见王之娥这是确实回了家了,就走了。
王之娥回去却没好果子吃。
太太把她和她姨娘都叫过去,好一通责骂。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人都给当面退回来了,这显然是看不上啊。
就是她姨娘也说她做得不好,抱怨她没开个好头,会带累家中剩下的姐妹的。
王之娥叫太太和姨娘这么一教训才明白,她是家里头一个出门的小姐,结果做妾人家都不要,这不是说王家小姐都不好吗?那姐妹们说亲的时候肯定也要被人挑理的。
家中其他的姨娘也说三道四,就是平时很好的姐妹们也有零星的怨怪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