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河北各藩镇防范得极为严密,卑职从相州进入魏州,一路都是关卡,卑职都是走山道,在魏县,卑职住店时用长安官府开具的路条,店主立刻向县衙告密,县衙派人来抓我,幸亏一名伙计提醒,卑职才得以逃脱。”
“那后来呢?”李适脸色极为难看地问道。
“卑职花钱买了一张魏州路条,一路北上,但口音不对,几次差点被抓,好容易到了范阳节度地界,这里根本就进不去了,一支商队告诉我,必须要有幽州开具的交税记录,才让进去,我跟随商队混了进去,各县已经看不到大唐的旗帜,这里百姓说的朝廷不是长安朝廷,我后来才知道,竟然是指节度府衙,百姓都说天子今年要减税,卑职听得一头雾水,后来才知道,他们所说的天子,竟然....是朱滔。”
“什么!”李适勃然大怒。
侍卫吓得跪下,战战兢兢不敢再说,半晌,李适铁青着脸道:“你继续说,说你的真实感受,朕要听真话,不是那些虚假的东西。”
侍卫跪下道:“陛下息怒,卑职说的句句是实,都是卑职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河北各藩镇只是表面上应付朝廷,实际上已经是独立王国了,卑职才知道,河北藩镇各州都有两个官衙,一个是专门应付朝廷,好像他们还向朝廷汇报,但他们其实还有另一个官衙,叫做藩署,这才是真正的官衙,老百姓也只认这个官衙。”
侍卫详细描述完所见所闻,退下去了,李适还在久久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枢密使霍仙鸣道:“老奴有句心里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说!”
霍仙鸣缓缓道:“经略西域其实只是锦上添花,前提是中原繁盛,百姓归心,陛下恩泽四方,这个时候才需要开疆辟土,让大唐疆域更广,这就好比一个人吃饱穿暖,有屋可住后,才能想着吃穿更好一点,住得更大一点。
可现在,大唐腹地已经快形成两个朝廷了,陛下需要第二次打江山,西域那边真的不重要,浪费太多资源给西域不是明智之举,这是老奴的肺腑之言,请陛下明鉴!”
这天晚上,李适几乎一夜未睡,河北中原各藩镇的严峻局面令李适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次日一早,李适下旨,宣河西节度使郭宋火速进京。
........
襄阳城此时已被五万淮西军团团包围,城内守军已不足万人,全靠城墙高大坚固防守,但毕竟兵力太少,梁崇义大势已去。
此时,李希烈的淮西军一路西进,占领了安州、沔州、唐州、隋州、郢州、荆州、复州,最后杀入襄州,淮西军一路烧杀抢掠,奸**女,各州民怨沸腾,愤怒的书信如雪片般飞往长安,但都被杨炎扣住。
让李希烈来剿灭梁崇义本来就是杨炎的方案,现在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他岂能让天子知晓?
大营内,李希烈恭恭敬敬接下天子李适下达的旨意,他给使者奉上重金,满脸堆笑送其前往襄阳城,回来却大发雷霆。
“当我李希烈是乞丐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给他卖命,死了那么多士兵,士兵抚恤在哪里?我费钱费米的补偿在哪里?一个南平郡王就想把我打发?”
这时,李希烈的幕僚赵穗劝道:“王爷,天子的面子要给,这个时候很微妙,不能让朝廷把矛头对准我们。”
“可就这么退回去,我不甘心!”
赵穗眼珠一转道:“王爷可上书天子,就说很多山贼趁火打劫,冒充淮西军抢掠百姓,败坏淮西军的名声,我们必须要剿灭这些山贼,这样,至少还能占领安、沔、唐三州,扩大我们的势力,然后观望局势,如果有利可图,我们再占领荆州和郢州,这样退有三州保底,进则再得两州。”
“妙!真是妙计。”李希烈大喜。
赵穗又道:“卑职还有个建议,听说卢杞极贪贿赂,王爷可派人带金帛进京,买通卢杞,他自会在天子面前替我们说话。”
“为何不买通杨炎?”
“杨炎此人重权不重利,买通他的效果不会太好,还是卢杞更容易打交道。”
李希烈微一沉吟便认可了赵穗的建议。
赵穗又劝道:“既然王爷要做长久打算,还是要适当约束士兵,争取民心才是自立之道。”
李希烈野心极大,有称帝的欲望,他当然知道争取民心的重要性,他对淮西军的约束已经远超过其叔父李忠臣,只是淮西军抢掠成性,对他抱怨极大,他知道约束不住,才默许了士兵的抢掠。
李希烈有点为难,他可是答应过打下襄阳后,将士抢掠三日,他半晌才道:“最后再抢一次襄阳,我就让他们收敛,不准再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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