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一支十余人的骑驴队伍正沿着官道向北而行,他们不是军队,而是一支普通的平民,都穿着厚实的布衣,头戴纱帽,腰束革带,正是普通大唐百姓的打扮。
这支队伍的年龄大概都在二三十岁,个个皮肤黝黑,体格健壮,为首是一名四十余岁的汉子,身材高大魁梧,古铜色肤色,双手粗糙有力,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目光望着远方,格外专注。
这是一支从洛阳过来的工匠队伍,一共十五人,他们都是技艺高超的船匠,是郭宋拜托李安替他聘请的造船匠,大唐的造船中心主要在扬州、泉州以及洛阳等地,扬州和泉州主要造海船,而洛阳是以内河船只为主。
这十五名船匠便是来自洛阳,他们实际上是一个团队,为首的汉子叫做耿维正,是中原地区赫赫有名的船匠,他又从洛阳招募了十几名年轻船匠,组成了一支造船队,专门接活给人造船,在中原地区颇有名气。
不过在中原地区这样的造船队伍比较多,民间需求却不大,导致僧多粥少,竞争十分激烈,工钱不断下压,养家糊口艰难,所以当李安找到他们,尽管是去遥远的丰州造船,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收拾行装上路了。
对他们而言,只能要接到活就是好事情,他们已经没有挑选东家的余地。
“耿哥,咱们这趟活儿靠谱吗?”一名长得像猴子似的年轻船匠高声问道。
耿维正回头瞪了他一眼,“已经快到东受降城了,你才问这话,不觉得太晚了吗?”
年轻船匠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耿维正见其他手下都有担忧之色,便对他们道:“我告诉你们,这次去丰州造船是我一个老主顾介绍的,我这个老主顾可是京城的大商人,手腕通天那种,我已经收了五百贯钱的定金,给了大伙儿安家费,所以这趟活儿咱们不去也得去,而且如果对方不需要造船,我们的定金也不用退,这不是好事情吗?”
听说定金不用退,大家一颗心放下,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那名长得像猴子一样的年轻船匠又问道:“耿哥,丰州需要船吗?”
耿维正笑道:“当然需要,咱们不是一路沿着黄河走吗?我们接的是丰州官方的活儿,我估计应该是丰州想用船队运输,连接灵州和丰州,据我所知,现在灵州和丰州之间是用皮筏子运输,慢不用说,还需要大量纤夫,还很危险,有船的话就不用纤夫了,比皮筏子安全,运载量也大,而且有了船,还能顺流直接去关中。”
这时,一名船匠指着远处出现的大城喊道:“耿大哥,那个是不是东受降城?”
耿维正看了看道:“那个应该是榆林县,东受降城在黄河对岸!”
众人加快速度向榆林县而去......
唐朝的榆林县并不是后世的榆林,位置相差几百里,这里是黄河‘几’字型的右转弯处,自古便是北方游牧民族杀入中原的一条重要通道,隋炀帝杨广为了堵住这条通道,便在黄河东岸沿着紫河修筑了长达数百里的长城,唐朝便在长城北面修建了东受降城。
东受降城对岸的榆林县不属于丰州,而是属于胜州,此时郭宋刚刚视察完东受降城,便渡河来到榆林县,他主要是考虑东受降城驻军家属的安置。
虽然他很想把东受降城的士兵家属也安置在丰州,但事实上,最合适的地方却是黄河对岸的榆林县。
可惜榆林县属于胜州,虽然同样归属于朔方节度府管辖,但毕竟州府不同,管理还是不方便。
郭宋便考虑了两个方案,最好的方案是说服朝廷,将榆林县划给丰州,其实这对榆林县也是最好的归属,榆林县被大沙漠与其他州县相隔,孤悬于北方黄河边,如果能归属丰州,那么河套地区的中套和东套便连为一体,黄河‘几’字型的上横地段都整个盘活了。
如果朝廷不同意这个方案,那么他便打算用置换的办法,用黄河北岸的一大片牧场换取榆林县旁边的一片农田,这也是可行的,榆林县境内也生活着一支铁勒牧民,他们在榆林县以西占据了大片土地。
接待郭宋的是榆林县令赵知吾,他是国子监祭酒赵宽的儿子,郭宋认识他的父亲,还在一起共同赴太子宴请,正是这一层关系,使两人相处融洽,县令赵知吾很愿意替郭宋解决东受降城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