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晏点点头,“现在军队已经入驻盐场,负责押解税钱去转运司,以后问题不大了,但以前的税钱怎么办?去年一年和今年前九个月的盐税,整整一千五百万贯,都放在盐铁监仓库,我想把它们都转到转运司仓库来,必须要各盐铁判官改签,有了改签单,就算皇甫温不同意,我也可以动用军队强行搬运。”
“所以使君就想先说服这个余家绪改签,有他带头,其他盐铁判官就会跟从,对吧?”
“正是这样,我又找了其他几人,大家嘴上同意,但都没有行动,我才知道,大部分人都在观望这个余家绪的态度。”
郭宋想了想道:“这个余家绪是裴家的人,难道裴家是支持鱼朝恩?”
刘晏苦笑一声道:“也不能这么说,裴家是支持郑王,而郑王现在又和鱼朝恩绑在一起,所以资料说这个余家绪是裴家的人,我才恍然大悟,难怪会如此顽固,死活不肯答应。”
“这个人就交给我吧!我今晚就去拜访他。”
........
入夜,江都县城东余家绪的府上来了一名重要客人,盐铁监令皇甫温。
余家绪的顶头上司应该是江淮盐铁转运使刘晏,但也可以说是皇甫温,这是前任盐铁监令第五琦同时兼任江淮转运使时形成的惯例,盐铁监令直管盐铁判官。
余家绪年约五十岁,身材干瘦,一张长脸显得十分精明能干,他是河东太原人,家境贫寒,从小便在裴氏家学读书,后被裴家推荐到太学深造,二十三岁时出仕,坐过县丞、县尉,三十岁起便在扬州出任盐铁判官,这一干就是二十年。
有好几次朝廷都要把他调走,但被裴家拦住了,他这个位子的职务不高,只是正六品,但十分重要,同时这也是余家绪升官的极限。
在安史之乱前,如果不是科举出身,那么官职最多只能做到正六品,安史之乱爆发后,停止了科举,这个朝廷的潜规则就改成为:如果不是世家或者权贵家族嫡系子弟,做官也最多只能做到正六品。
余家绪是裴家门生,连裴家子弟都不是,所以他的官职升到正六品也就到顶了。
余家绪恭恭敬敬将皇甫温请到贵客堂,又让侍女上茶,皇甫温端起茶盏问道:“听说刘刺史已经拜访过余判官三次?”
余家绪叹口气道:“军队强势将盐税运去转运司仓库,我们无法和军队抗拒,也就罢了,但刘刺史还要追究以前的税钱,要求我们签署改单,这个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皇甫温点点头,“余判官的态度令人赞赏,希望余判官能继续坚持原则,鱼相国就常说,坚持原则的人都会有回报,余判官明白我的意思吗?”
“卑职愚钝,请监令明示!”
皇甫温淡淡道:“鱼相国说,只要你坚持原则到底,明年这个时候,升你为正五品江淮盐铁监副使。”
余家绪心中大喜,连忙起身道:“我一定不会让监令和鱼相国失望!”
皇甫温得到满意的表态,便起身告辞了,余家绪一直把他送出大门,望着皇甫温马车消失,这才回到贵客堂。
他刚走进贵客堂却吓了一跳,只见房间里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负手背对着他。
“阁下是什么人?”余家绪后退一步,厉声问道。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认识这面金牌!”
男子取出一面金牌,向后展示,“认识它吗?”
余家绪一眼认出了金牌上的四个字:‘如见朕面’。
他顿时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单膝跪下,“微臣余家绪听候圣谕!”
年轻男子自然就是郭宋了,他戴着一张面具,使他变成一个三十余岁的青脸浓眉大汉。
郭宋收起金牌冷冷道:“看来你是更相信奸阉能够取代大唐皇帝,我说得没错吧!”
“在下不敢,在下绝对忠于大唐,忠于天子?”
“是吗?”
郭宋冷笑一声,“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忠于天子,那我限你在明天中午之前,把所有的盐税全部改签到转运司仓库。”
余家绪半晌道:“我余家绪忠于大唐天子,可阁下不是!”
郭宋转身一把揪住他脖领,恶狠狠道:“既然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那我就告诉你,你长子余坚十五岁,次子余强十三岁,都在闻喜裴家家学读书,你三子余农九岁,你如果明天中午前不签,我会让你一个一个看到三个儿子的人头!”
“你....你在威胁我!”
郭宋冷冷道:“李辅国、鱼令玄一样地被我杀了,你算什么?我杀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不信你就试试看!”
说完,郭宋将他扔在地上,转身而去,等余家绪回头时,身后已人影皆无,余家绪无力坐在地上,后背大汗淋漓,对方竟然把他的家底都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