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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重色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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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下,相拥的人儿久久不能放开彼此。

林擎笑着,吹了一声无声的口哨,转头出神地看着远处隐隐的天京城门。

采桑捏着小手绢哭得滴滴答答。

齐云深抱膝坐在一边,看着看着笑了,笑着笑着哭了。

四大护卫一人看着一个方向。

文臻头埋在燕绥怀中,将抽噎和呜咽都埋在了他香气淡淡的胸膛,眼泪无声无息湿了薄薄衣裳,她只恨不得不能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化为那些血肉骨骼,将他受过的伤都一一补上。

隐约感觉到他将下巴搁在她头顶,细细嗅她的发,手势轻巧,像嗅着最珍重的花。

她的手便很快地顺着他的胸膛一路摸了下去,摸到微微凸起的骨骼,心中便一恸,摸到更细的腰,喉间又一哽,摸到后背微微突出的伤痕……燕绥忽然拉下了她的手,轻笑道:“光天化日,你便要白日宣淫么?”

文臻目光便自然落在他手腕,他今日穿的却是宽衣大袖,袖口层层叠叠,什么也看不见,她吸一口气,并没有去翻他的衣袖,只不着痕迹地扶住了他,笑道:“怎么,不成么?三年不见,不赶紧交公粮怎么行?”

交公粮这个梗燕绥听她说过,当下便笑,道:“攒了三年的公粮,保证仓满粮肥,急着上交刺史大人呢。”

文臻嘿嘿一笑,心想已经不是刺史大人咯,但现在才不会说这个呢,有时间不如多说几个黄段子。正要问随便儿的事,燕绥却忽然扶着她的肩将她转了个方向,随即轰然巨响,连绵不断,一抬头就见前方黑烟滚滚,红焰冲天。正是金吾卫和京畿大营交战之处。

文臻不可思议:“这是连火药弹都用上了?动真格的了?”

燕绥便搂着她一起观看那高上云天的黑烟红火,道:“蛋糕儿,这是我赠你的接风烟花。可喜欢?”

文臻:“……不能更喜欢!我甜帅爆!”

林擎既羡又妒,喃喃道:“这阵仗也太大了吧?”

中文在一边接话:“何止,大抵还有皇帝陛下的菊花不保,毁容大礼,以及恭喜神将和文大人官复原职,也恭喜殿下王爵得复,您和神将沉冤得雪。”

文臻听得目光发直,道:“怎么?我但以为你将皇帝诱出来是为了送我出城,怎么还做了这许多?”

关键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快就平反了?

“送你出城自然是最主要的。这藏遗旨,搭戏台,扇耳光,打广告,投儿子,偷遗旨,诱皇帝,狗谈判,挑事端,夺权柄,设陷阱……其实都是为了接回我家夫人,只不过是顺带有了些结果。”燕绥凝视着她,“老燕家欠了我那许多,多少总得索回一点来。”

这索回的,可不是一点。

这是将耳光,狠狠地打在永裕帝脸上啊。

这他要能卷土重来,不得给这道旨意气死?

燕绥的笑意微带几分鄙薄,“我那二哥,向来便只想着自己。死了的爹,死了的兄弟,那就是尸首一具,身后事,身后名,关他甚事?”

文臻深以为然。

燕绥看人一向深入人心,对新帝的评价再准确不过,再听中文一说,便知燕绥拿捏人心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地步,新帝的想法,言行,态度,举措,步步都在他算中,当然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新帝性情薄凉自私,目光短浅,却又十分好名,注重所谓正统,那便注定要以此为燕绥所制。

新帝想的一定是暂且糊弄虚以委蛇的主意,但焉知燕绥又不是只要这一段时日的和平?

而燕绥的毒辣还不在于此。

新帝为了拿回遗旨和玉玺,不惜冤枉燕绝践踏永裕帝,永裕帝一旦得知,焉能不怒?父子再次相残,就在不远。

为永王选妃更绝。

永王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永王接受选妃,太后对永王的谎言就要被拆穿,永王和太后母子再无法维持虚假的面具,决裂就在顷刻。

如果太后阻拦,永王不接受选妃,但太后因此也必然会遭受攻讦,也会引起永王的越发离心,母子决裂,依旧就在顷刻。

毕竟虽然两人之间存在旧事的龃龉,但终究是亲母子,谁也不能确定永王会不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心软,所以那些裂痕必须时时捶打,不断扩大,不停地逼到永王面前来,才能让他下定决心。

而选正妃不比送几个宫人暖床,正妃必须身家煊赫。圣旨一下,动心的谋划的人家一定不少,太后和永王无论是拒绝,还是接受后再出问题,就都会得罪那些豪门大族。

这是燕绥的攻心计,无解。

而因为此事对太后的影响,对新帝的影响,都将绵延不绝。

毕竟燕绥已经把反叛理由都给永王找好了一条——新帝容貌都毁了,扯起什么得位不正德薄不修上天降怒什么的太容易了。

而燕绥还帮林擎夺回了职位和军权,哪怕便是暂时的,都能让燕绥在这段时间顺利出手,拨弄天下棋局了。

至于后面,针对皇帝,还有没有布置,燕绥没说,文臻也就没问。

她只相信,燕绥一出手,东堂便要乱了。

他挨那一刀,便迟早会将刀子,慢慢地一刀刀插在所有敌人心上。

东堂终究要乱的,长痛不如短痛,永裕帝固然想着一次性痛快收拾,焉知别人不也是这般想?

还是那话,单看谁手腕高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文臻想问燕绥,你是不是,什么都明白?

你是不是,早已算好了之后一步,百步,无数步。

然而最终她什么都没问。

他要做什么,她陪着便是。

天之涯,海之角,他在便是天堂。

德语笑嘻嘻地和文臻说京畿大营和皇帝护卫打起来的缘由,依旧是燕绥钻了永裕帝疑心病和谁都不信任的空子。京畿大营果然依旧垂直听命于永裕帝,新帝派人去传令时,传令的人半路被燕绥的人打了闷棍,然后燕绥的人扮成九门巡守的天京卫,去和京畿大营的人传信,说新帝怀疑京畿大营事君不忠,想要趁巡察之名,拿下将官,替换自己的亲信。

京畿大营的人既然忠于永裕帝,自然算得上事新君不忠,一听这个便上了套,然后燕绥的人再引金吾卫去京畿大营,又将鸣镝截去哨子和红缨。在京畿大营的人看来,便是全副武装的金吾卫一路冲向京畿大营,射箭挑衅,如此便坐实了新帝要夺军权的消息,怎么能不拼命?

当然,不会让新帝死在这场冤枉混战里的,毕竟还要留着他把圣旨下发,以及消耗永王势力呢。

中文将藏好的马车赶了出来,下意识伸手要来扶燕绥,却在燕绥眼光下缩回手,文臻一眼看见马车车厢里折叠的轮椅,心中一酸,不愿他一直这样在自己面前勉力撑着,当先钻上了车,笑道:“女士优先,我先上了哈。你们谁来帮忙扶一下林帅,别让伤病之人骑马。”

林擎瞟一眼燕绥,撇撇嘴,哎哟哎哟地张开手,道:“工于心计,过来背你林叔,哎呀我被那死鬼折腾得老惨。”

日语也便过来,中文顺势扶了燕绥,马车里林擎很自觉地一人占了一长排座呼呼大睡,燕绥便只能和文臻挤坐在一起。

中文扬鞭,马车驶入一条隐蔽的小路。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林帅伤重,送他回边关吧。边军军权已经被他人接手,想要拿回来也需要费点功夫。”

“好,但是随便儿呢?”

“他让三两二钱告诉我,他不出宫了。要陪着奶奶。省得总嫌他大灯泡……什么是灯泡?”

“花前月下,暗室暧昧,一盏灯闪闪亮亮,害人摸也摸不得,捏也捏不成。是所谓灯泡也。”

“很有道理,那便把这灯灭了吧。”

“重色轻子啊你。”

“放心,三两二钱我让它回去了。天京城乃至皇宫都有人,你也留了人,足可保他无虞甚至搞事,实在不行,三两二钱背着他逃命想必也没人追得上。”

“总要想法子把娘娘也接出来。”

“这个任务我交给随便儿了。天京城内所有力量都交于他指挥,之后暗卫也会回天京。孩子大了,也该担点事儿了。”

“我甜,友情提醒,令郎大前年六月十一生,如今尚不满三岁整。”

“我三岁已经出宫去无尽天揍遍德容言工了。”

隔帘偷听的四大护卫:“……”

勿cue,谢谢。

“我甜,我怎么忽然有种天涯私奔的感觉?”

“并没有。一大堆的灯泡在,私什么奔。再说,你还是朝廷的官呢。”

“哎呀,我很期待这回我该升什么官了?或者明升暗降?”

“怎么,你现在还想回去做官?可我已经替你长期告假了。”

“哦?什么告假理由啊?”

“回府造人。”

“哈哈哈哈怎么,看到随便儿不抗拒娃了?还想再造一个?说好了,再造一个你全权负责哟。”

“行。我喂食我哄睡我换尿布我给洗澡……前提得是女儿。”

“重女轻男啊你!”

语声渐渐远去。

身后黑烟红火喊杀未休。

……

时间回到前夜,随便儿潜入景仁宫,和那狰狞美人抢洞口,然后一脚将人踢了进去。

被踢进去的女子十分警醒,瞬间便身子团成一团,从怀中抽出一张似乎是特制的盾顶在头上,一阵咻咻响声后,盾牌上密密麻麻钉满了小箭。

女子抛掉盾牌,骨碌碌地滚了下去,运气很好,没有再触发机关,她很瘦,身体很轻盈,团起来便如一只稍大些的球,一些需要人体重量才能触发的机关,还真就没有触动。

片刻之后女子滚到了底,她咬牙趴在地上,忍住了那一波疼痛,才慢慢爬起身来,她起来的时候,用左手撑着,右手有点不得劲地垂着。

闻近纯。

久居深宫,心思活络八面玲珑的她,也一直都在探听各种秘密,所以最近她就隐约听说了一件事,陛下登基其实没有玉玺。

她因此稍稍试探了下,和陛下多年夫妻,略一试心中便确定了,陛下在心虚,果然是没有玉玺的。

那么玉玺在哪里呢?

寻常人听见这样的消息,多半也就咋舌而已。闻近纯却不。

她自从进宫,便用尽心思,时刻记得为自己谋取更多的砝码和资本,来巩固和提升地位。没有资本,便是谋、骗、也要筹来。正如剽窃文臻的菜色,正如故意骗人把太子撞进湖中最后自己冲出去做了那救命恩人,那位受她蛊惑设计令太子滑入湖中的宫女本想自己做太子恩人,却不想成了给她垫脚的魂。比如金殿申冤之后太子被软禁,东宫宫人亦被禁足软禁,那是太子最灰暗的时期,东宫宫人,包括太子妃等人都失了心气,唯有她在那时,依旧温言软语,殷殷伺候抚慰,更不惜自降身份,交好宫人,为太子探听消息,皇帝病重的消息,便是她最早传递给太子的,她还托人去自家寻解毒良方,献给皇后……种种般般,才保证她哪怕几经起落,依旧屹立不倒,陛下一登基,就封了她纯妃,太子妃的皇后却还没封,这不能不令她暗暗窃喜,只是刚刚有了起色,这落便又来了,文臻进京了。

想到文臻她便恨得要牙痒,文臻一来,她就残废了!

这几日明显能感觉到陛下的嫌恶,那只废了的手,伤疤无论用多好的药,都不能长平,不能用力,也不能再好好地按摩揉捏,小意温柔地伺候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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