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前后进了办公室。
周勀脱掉大衣随手扔沙发上,秘书和常安两个还站门口。
办公室大,离他的办公桌还有老长一段距离,周勀坐过去,抬头:“东西呢?”
秘书“哦”了一声,表情还没摆自然。
周勀:“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签字?”
“哦,对!”秘书这才直愣愣地走过去,把手里拿的文件摊周勀面前。
周勀看了两眼,拿笔落款,唰唰唰几下合上,问:“还有其他事吗?”
秘书又不傻,老板今天心情明显不好,她还不赶紧闪吗?
“没了,暂时没有其他事,那我先出去了!”
“嗯!”周勀黑着脸坐那。
秘书抱着文件朝门口走,路过常安时按耐住旺盛的好奇心愣是没朝她看,直至走到门口,身后周勀再度发话:“把门带上!”
秘书:“好!”
常安:“……”
身后一声阖门声,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常安依旧留在原地,周勀坐在椅子上,两人隔着十来米对视,最后还是周勀先开口:“打算站那多久?”
常安咽口气。
很奇怪,她突然开始在乎他的态度。
以前冷淡也好,凶悍也罢,其实无所谓,她从来不把他对自己的态度放在眼里,但今天似乎开始不同了。
以前常佳卉也说过她,说她其实很计较,付出一分,便希望也得到一分回报,而她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虽还未到付出的地步,只是,只是……他们好歹睡了呀?
真烦躁!
常安忍着走进去,本想坐沙发,可低头便看到了沙发前面茶几上摆的两只杯子,杯子喝过了,里面还有一点凉掉的咖啡,而其中一只杯子的外岩壁明显映着唇印,鲜艳的正红色,浓郁,热烈,令常安不禁联想到这枚唇印的主人,大概整个上午他们都坐在这张沙发上聊天,或许是讨论工作,或许还发生了其他事。
谁知道呢,沙发这么宽,这么长,四周空气中甚至还能嗅到一点香气,紫罗兰碎叶和青柠,真的是……
常安蹙眉咬唇,发现自己好像又进入了一种死循环的倔强。
周勀打开电脑发现常安依旧站在那里,对着一张空沙发发呆。
“你先坐一会儿,等我半小时!”
常安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转身:“我去外面等你吧。”说完扭头就要出去。
周勀更火了,至于么,整个吃饭到现在一直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回来!”
“站住!”
常安哪会听,眼看就要走到门口了,气得周勀三两步跨过去,一把捏住她手腕。
“现在连跟我单独呆一会儿都不行了?”
“没有,我只是不想在这影响你工作!”她还强词夺理,但眼中明显都是不满。
周勀冷笑:“还真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喂!”常安这会儿不仅仅是生气了,还有懊恼,还有伤心,更多的是委屈。
他怎么能这么说呢?
“到底谁提起裤子不认人?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她都委屈死了,委屈得话都开始说不连贯。
周勀定定看她,“我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
常安立即吞了半口气。
说清楚是吧,行!
“我知道你和周歆的关系,你们怎样我不过问,也无权过问,但你能不能别这么心急,好歹我们昨晚刚做过那种事,当然我承认那是意外,我喝了酒,酒后乱性,也没权利要求你承诺什么,可是…可是你能不能给我起码的尊重?仅仅才过了几个小时而已,你从我床上离开,转身就在这里约周歆?”
她一口气把堵心里半天的话都倒了出来,其实说得有些乱,还有些夸张,但是周勀听明白了。
他的心情真是难以言喻,像在冰与火之间交换。
“什么叫意外?”
“……”
“什么叫酒后乱性?”
“……”
“什么叫你没权利要求我承诺什么?”
“……”
“还有常安我问你,你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在跟我较劲,到底是为了昨晚发生的事还是为了我和周歆?”周勀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
常安直直看着他,眼底都是挣扎和凌乱。
对啊,她这满肚子气到底从何而来?仅仅是因为昨晚他们睡了吗?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
“我不是为了你和周歆。”
“那就是单纯因为昨晚我睡了你?”
常安听完心里揪紧,一口气堵那,好半天才骂了一句:“周勀你混蛋!”骂完推开周勀手臂,扭头就跑了出去。
周勀也是满肚子气,他这气其实从昨晚就开始了。
陪她去出席陈灏东的饭局,陪她演戏,陪她醉,醉完还得他去收拾,看她发酒疯,看她哭着喊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这些也就算了,他无话可说,感情的事本就不能勉强,可是她呢?
她借着酒劲撩他,勾他。
周勀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她撩他就上,可是偏偏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她喊停,三番两次,有恃无恐!
周勀觉得女人真是不能宠,一宠就无法无天,特别是常安这种,所以他最后也没去追她,任她从公司跑了出去。
常安一口气跑到马路上,太阳很刺眼,身上却发寒。
她脑中都是刚才周勀那抹凉凉的眼神,“就是单纯因为昨晚我睡了你?”
她知他女人众多,也知他情史丰富经验足,可是他怎么可以把这种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毕竟这是她的第一次啊,或许在如今很多人眼中“第一次”已经不重要,常安也痛恨自己如此矫情,生生揪着一张膜要天要地,可是她能怎样?
对她而言这是弥足珍贵的东西,如同小蚌腹中的珠子,她用血肉磨砺而成,经年累月,小心翼翼地珍藏,最后却被他生生撬开取走。
取走也就算了,虽然昨晚很多事情已经模糊,但常安知道自己也有责任,谁让她喝那么多酒干混事呢?可是作为拿走珠子的那个人,她不指望他能多珍视,但至少也该给予起码的尊重啊!
周勀这个混蛋!大混蛋!
常安憋着一肚子气,没有回长河,一路沿着马路走,路边有许多商店,她走走逛逛,反正中午几乎也没吃东西,于是又找了间看上去不错的餐厅进去吃了一个下午茶。
临近傍晚的时候常安才打车回去,开了门,客厅里空荡荡,此后几个小时常安几乎一直在游魂,独自吃饭,独自画稿,独自上楼睡觉。
或许习惯真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以前她一个人呆在屋里完全没问题,自在自逸,甚至还窃窃祈祷他不要出现,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慢慢习惯家里有两个人,虽然也很少交流,各干各的事,但是她知道他在,书房或者客卧,反正就在她能感知到的地方。
但是那晚不同。
她蜷着身子缩在被子里,被单床单都没换,她嗅觉一向灵敏,甚至还能闻到他留在上面的体味。
有那么一瞬间,常安甚至想,昨晚那个男人有没有抱着自己睡,以何种姿势,敷衍还是亲密?
如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是空气却如深海,她往下溺,往里沉,一点点空气稀薄。
楼下的钟敲了十二下,他没回来。
常安闭上眼。
混蛋!
此后几天周勀也没再出现在长河。
常安日子照过,早晨依旧睡到自然醒,下午窝在家里画画,看电影,晒太阳,隔两天就去门口超市买点水果零食或酸奶。
当然,酒戒不掉,且有越喝越多的趋势。
阿姨隔天来打扫,总能在客厅或者卧室找到她喝空的杯子。
“常小姐,您得少喝点酒啊,先生交代过,喝酒伤身,您自己可要注意点。”
“晚上也要早点睡,先生说您作息不规律,对身体也不好。”
“……哎哟常小姐您怎么又去买零食了?先生不同意您吃这些的,饿的话我给您削点水果,榨果汁也成……”
整整一星期,周勀没回来,但他的影子在屋里简直阴魂不散,因为钟点工阿姨三句不离一个“先生”。
常安忍着,心里却烦透了。
又是一个周五,常安躲楼上阳台画画,冬日夕阳,血红绚烂,可她好久没画油画了,下笔手生,折腾一个多小时也才画了个雏形。
阿姨来敲门。
“常小姐,今天先生还是不回来吗?”
常安敷衍:“不回来!”
“那您今晚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买菜!”
常安简直神烦,最近一周类似对话天天来一次,且定点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