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进了涂婆婆家的大门,才有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那是涂家的姑娘?是么?”
涂绵绵早年没了父母,是涂婆婆将她亲手养大。即使接近八十多岁的高龄,依然精神矍铄,事事亲为。涂绵绵进门的时候,她正坐在躺椅上,眯起眼睛,摇着蒲扇扇风,好让这傍晚的燥热早些溜走。
热得一身汗的涂绵绵站在葡萄藤架下:“婆婆……”
她摇扇子的动作一顿。
“回来啦。”涂婆婆似是早就预料到她会回来,一点儿都不惊讶。她缓缓坐起身,神色如常地朝厨房走去,“正好你谢婶送了半只鸡,你把行李箱放好,过来帮帮忙。”
提到谢婶,涂绵绵紧抿着唇,又忍住了:“好。”
……
用凉水冰镇过的西瓜切开,发出喀嚓的沙沙响声,瓤子鲜红。李子、桃子装了一小筐,粉的紫红的煞是好看。新上市的长枣脆脆甜甜,绿提吃起来也是嘎嘣嘎嘣的脆。小镇上别的没有,应季的水果便宜得很。
桌上摆着焖鸡肉,鱼香茄条,素小炒。满满当当一小桌。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涂绵绵不饿,再加上刚才吃了不少水果,半碗米饭就饱肚了。涂婆婆没有劝她,两人吃了饭,涂绵绵去厨房洗碗,涂婆婆则是端着剩下的饭菜去喂邻居家的大黄狗。
涂绵绵有些走神。
接下来该干什么她完全没有思绪。这些年她总是被动地选择,从别人的生活中寻找自己的容身之处,而现在,要完完全全过只属于自己的生活,还有些不容易。
就在走神的功夫。“咣当!”碗被摔在地上。
涂绵绵连忙蹲下去捡碗的碎片,动作匆忙之间,锋利的边缘轻易划破了她的手指,一时间血流如注。她倒吸一口冷气,用水冲掉手上的血迹,忍着细细密密的痛楚,继续收拾,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许久的涂婆婆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忍啊忍的。疼了就叫出来,难受就哭一鼻子,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要这么懂事干嘛?”
“我不疼。”涂绵绵说。
“你不疼,那怎么跟个丧家犬似的灰溜溜回来了。”
她沉默了。
涂婆婆长叹一声,像是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谢家的小子啊,好好的父母教出来的白眼狼,真不是个东西。”
涂婆婆那么一骂,涂绵绵憋了许久的委屈像是找到一个宣泄口,就那么蹲在地上擦眼泪,她向来能忍,就连哭的时候也是无声的。然而被扎伤的痛楚要比想象中的更加绵长。
涂婆婆表情心疼,微微叹息一声,却也没有再说话。
这一晚大概流尽了涂绵绵所有的眼泪。她想,就这么哭一次,哭完了,第二天就是新的人生,之前被浪费的美好时光以后都要补偿回来。
她要重新开始。
打从穷奇到了山海公司,气氛比平时凝重得多。
原本待在公司里的妖怪们皆是佛系代表,和谐友爱相处。哪怕是凤皇和鸾鸟那样的有些神经质的存在,依然不会对涂绵绵造成任何威胁。
现在可好,穷奇每天都在惦记着如何吃她。
南山君一介山神不至于压制不了穷奇,但对方野心勃勃,对涂绵绵垂涎不已,没有犯错不能强制入眠是妖怪们的规矩。他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而如今穷奇一家独大,性格阴晴不定,是个坏透顶的家伙。让他直播还不如打一架,穷奇成为整个公司最可怕又最无可奈何的妖怪。
他们自然不怕,但谁都不敢保证突然打起来会不会把涂绵绵牵连进去。
这日,穷奇还在房间里待着,大家得以自由活动,妖怪们坐成一圈,一个个如黑云压顶,郁结之气笼罩着浑身,气氛十分压抑。
涂绵绵小声问:“没有神来牵制一下吗?比如说泰逢?”
“你把泰逢想得太高了。”南山君扶了扶眼镜,“他还不如我。”
凤皇昂着头,甩给涂绵绵一个香囊:“系在身上,弄丢了就砍头!”
“这是什么?”
涂绵绵好奇地拿起香囊嗅了嗅,似乎嗅到一股淡雅的檀香。凤皇看到她的举动,陡然红了脸,立即跳脚炸毛道:“不许闻!”
涂绵绵:“……你这只妖好奇怪啊。”香囊这种东西不就是用来闻的吗,如此严厉的语气搞得好像她在猥亵他一样。
“哇,凤皇可下了血本。”
鸾鸟笑吟吟地倚在涂绵绵的肩膀上:“这是他的尾羽,可别弄丢了,关键时刻能保命。”
“哼,识货就好。”
涂绵绵握紧香囊突然感动。平日里她对凤皇总是坑蒙拐骗,不料凤皇居然还会关心她。九尾拄着下巴,隔着一张白色描金线的狐狸面具,一颦一笑依然万种风情,媚得令人骨头酥:“啊,那是因为如果你死了,他就失去了唯一的一个小奴隶。”
涂绵绵:“???”
凤皇满意地点头:“还是爱卿知我心意。你可真是朵解语花。”
“噗!”鸾鸟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你搁哪儿学的这种话?”
凤皇看她神色不对,就连九尾也僵了僵。他立即红了脸:“网上学的!怎么!哪不对吗!”
涂绵绵:“甚好。甚好。”
她把香囊揣在口袋里,拍了拍,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来自祥瑞凤皇的东西,说什么都不会差。
待她晚上回房间准备睡觉的时候,正准备回头关门,忽然,一只手撑在房门上,挡住了涂绵绵的动作。她仰起头,背光的九尾身材修长,他穿着一袭月白长袍,仙人般风姿秀丽,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秀美清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