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圆月,无风。
春寒料峭,暗影绰绰。
饶是柳叶冒了尖,春花绽了蕊,这入了夜的寒意,还是透进了骨子里。
姜小山收拾完书斋中的最后几个书架之后,长出了一口气。今天下课的时候和同窗对对子,输给了对方,于是只好认输留下来收拾这偌大的书斋。
时间不早,学生们早已走完,入了夜的有容书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案角油灯的灯芯忽然跳了跳,紧接着,姜小山的右眼也跟着跳了跳,他倒吸一口冷气,慌忙按住自己的眼皮,在心中反反复复地安慰自己不要害怕,这才小心翼翼地吹了灯,从书斋里退了出来。
他是书院所有学生中胆子最小的一个,这样安静的夜晚,已经足以让他心惊胆战,更何况,他还要独自一人走回家去。
相安无事地走出书院的大门,姜小山如释重负般地阖上了书院的大门,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放松些。
一阵香气忽然扑面而来。姜小山锁门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一回身,赫然发现远处一棵树上飘着一个白花花的影子。
姜小山吓得头皮发麻,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壮着胆子向那道白天并没有见到过的影子走过去。一阵轻风吹来,淡淡的清香飘进姜小山的鼻腔中,他略微定了定神,瞪大了眼睛。
待他看清楚之后,登时吓得一个趔趄,瘫倒在地,面色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慌张地在地上乱抓着,拼命地想要挪开自己的脚,只是,他已经被吓得四肢发软,竟然一时间无法动弹。
树杈上,挂着一个人,一个身段玲珑的女子,看样子年纪并不大,她穿着单薄的中衣,一条白绫绕颈而过,死死地将她吊在了半空中,此时她的头部垂下,长发遮面,夜风吹起了她的发梢与衣角,她仍然一动不动,甚是吓人。
姜小山吓得不轻,手脚并用地想要赶紧爬开,谁料没爬出几步就觉得脑袋一懵,顿时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
清晨的一缕缕炊烟在兰陵城中四下飘散。香浓的豆浆、鲜汁儿的小笼包摆在桌上的时候,夏千夜刚刚笼着不整的衣衫坐下。
龙灏渊笑眯眯地将筷子塞到她的手中:“大小姐,快吃吧!一会儿又要迟到了!”
饶是洗过了脸,夏千夜依旧不甚清醒,微微打着盹,筷子戳着包子,脸差一点杵进豆浆里去。
看着在井边打水洗脸的龙灏渊,夏千夜的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清醒不少,连忙将口中已经咬了几口的包子吐了出来,疑惑问道:“你不会是没洗脸就开始做早饭了吧?”
龙灏渊光着上身,水珠在他精壮的胸膛上静静淌下,他甩了甩脸上的水,抹抹眼睛道:“对啊,我是没洗脸就去做早饭了!”
夏千夜忽然觉得胃里一阵反酸,差一点就吐了出来,于是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噘着嘴,甚是不满道:“没洗脸就去做早饭!多脏啊!还能吃么?”
龙灏渊擦干净了身上的水,径直走到桌前,伸手就捏了一个包子递到口中,大口大口地咀嚼着,狐疑地看了看弃筷发呆的夏千夜,含糊不清地说:“可是我洗手了啊……”
夏千夜转过脸去不看他,显见的是没了胃口,龙灏渊也不恼,自顾自地大口吃着东西,夏千夜看他那无所谓的样子,颇有些不爽,于是站起身来,准备去翻几页书。
岂料就在此时,大院的门板突然就被“咚咚”拍响,外面还夹杂着一人的惊恐的嘶喊:“小龙虾!夏千夜!你们快来啊!书院出事了!”
这声音应该是书院的同窗贺东胜,平时就喜欢咋咋呼呼,但是今天,龙灏渊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丝恐惧。
夏千夜呼地站起来,拔脚就向大门跑去,那急促的拍门声,就好似拍在了两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