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城门口,一青一蓝的衣袂翻飞之间,两人已经过了百来招。一支菊花仍是完好无损地悬在半空,一会飘向楼京墨,一会又直逼黄药师。
不知何时街上多了一圈围观群众。人们大多对武林人士打斗避而远之,可眼下瞧着是争花之斗,该是不会有殃及浴池之灾,便是站得稍稍远一些遥望起来。
“让一让,让一让。”一辆牛车驶入城内,其上拉了几大箩筐的货物,从中隐隐飘散出一股水产咸腥气,该是给各家饭馆的夜市来补货的。
“黄兄,你看货也入城了,还是去挑些新鲜的才好。”
楼京墨说罢就朝一支黄花枝夹去,不过黄药师也同时出手夹住了那根花枝,四指同在一根花枝上,谁也没想谦让地先撤去力道。
黄药师却见近在眼前的楼京墨忽而低眉浅笑,她未曾出招的左手忽而扇出一道清风,半空中的另一支黄花便要斜飞向他的发冠处。如果他挥出玉箫去阻,恐怕此花逃不过零落一地的结局。
仅是一瞬之差,黄药师左手的玉箫未动,他的发冠处已经添了一支黄花。
此时再看两人四指间夹住的那一支菊花,它受不住两股内劲的暗斗,花瓣片片坠地,徒留一根空枝。
楼京墨并没有为手上那支花的凋零而惋惜,“墨菊金菊,一人一朵,倒也对等。”
“我该稀罕你的花!”黄药师几度想要伸手拂去发间多出了的一抹黄花,但是人来人似乎所有人头上皆是簪菊,他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默念着眼不见心不烦,就让那一支花留在了发间。
楼京墨满意地点头笑了笑,引得黄药师瞪了她一眼,是立即转移话题,“黄兄,你已经收了我的花,你的蟹是不是该下锅了?”
“是该下锅了。”黄药师没好气地低补了一句,“你如此垂涎它们,它们敢不下锅吗!”
素月华灯相照,两人分食了一桌令人回味无穷的蟹宴。
在客栈二楼窗边,临窗遥望月下洱海,夜色下大理城烟息尘收,端是一派水静山秀。
楼京墨简单地谈起这些年的经历,从江南水乡到昆仑雪山,这一路她走得有些远。
“师父对我非常好,夸张一些说是有再造之恩。在他的指引与指点下,让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入门者,避免了很多武学上的弯路。师父既于武学一道严厉,又于创新一道宽和,我想不会有比他更适合我的老师了。”
“那就好。”黄药师看着桌上的一杯菊花酒,杯中物清浅的色泽倒映出了半轮明月,他放低了声音,“家师,我是说阿碧前辈,她临终前也没有告诉我当年不选择你的原因。”
楼京墨闻言拿起酒杯轻轻碰了碰黄药师的杯子,当瓷器相触的清脆声响起,她少见地正色慎重说到,“阿碧的选择是她的选择,当年我们左右不了她。我想她是事出有因,而我们没有必要纠缠着起因不放。下面这话我只啰嗦一次,药师,你从不欠我什么,不必于心有愧。你说呢?”
两人之间不亏不欠,方才是一种舒服的相处之道。
黄药师望着杯底的半轮明月,复而又抬头看向对座的楼京墨,沉默了片刻终是缓缓露出一抹笑容,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如你所说,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就是这个理。”楼京墨知道这杯酒过后黄药师该把那些本不该由他负担的愧疚都放下了,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稍等片刻,我回客栈取一样东西。”
这次真不是找了蹩脚的借口,确实有东西留在客房里。
半杯酒刚过,楼京墨就拿着一个能装下猪头那般大的木匣子进门,她将木匣子放在黄药师跟前,单手掀开盒盖。“一支菊花自是不抵万金难寻的铁桦木扇,我是个俗人,比不得你制玉箫削木扇,这些便聊表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