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交卷时,考生们明显没有了昨天的喜悦,一个个面色沉重地走出来,今天的对策题太冷僻,着实出乎考生们的意料。
但如果说它冷僻,也略显不公平,这道题很接地气,几乎是乡里常常遇到的矛盾纠纷,想合情合理解决这个矛盾很容易,可是要用律法来解决,却让无数考生抓瞎了。
如果没有背过《宋刑统》,考生们就无法知道对应的法律条款。
大门外等待的考生已经没有了笑声,一个个神色凝重,这时,苏亮步履匆匆地走出来。
他尽量掩饰住内心的激动,表现得和其他考生一样神情凝重。
但他行动却出卖了他的心情,见到范宁,他再也忍不住,给了范宁一个激动的拥抱。
范宁一脸嫌厌地推开他,“一边去,恶心死了,抱得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苏亮却不管,抓住他胳膊激动地问道:“你告诉我实话,你怎么会知道要考《宋刑统》?”
苏亮已经坚信范宁事先知道了考题,否则不会那样强迫自己苦背《宋刑统》,而且背的都是有关财产和契约方面的条款。
这次他休想再骗自己。
范宁淡淡一笑,“看样子你考得不错!”
苏亮点点头,“相关的律法条款我都背过。”
“那我问你,你是怎么回答县令的判决?”
“当然是不合理也不合法,那片林地垦荒已超过十年,《宋刑统》中有明确规定,所有权就属于王生,王生可以转让,至于乡下契约,有没有居间或者牙人都没有关系,只要真实有效就行,所以我否认了县令的判决。”
范宁笑着点点头,“我也是一样,认为县令判决有误,咱们回答一样,喝一杯去。”
“等等,你别打岔我,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咱们回城再说。”
两人挤上一辆回城牛车,又一次来到朱楼,刚走进大门,掌柜便迎了出来,笑道:“我就猜到范小官人要来,所以专门在二楼留了一张靠窗的桌子。”
范宁见大堂内食客爆满,都是赶回城的士子,他心中感动,连忙向掌柜行一礼,“多谢掌柜安排!”
“不客气,小官人请!”
范宁和苏亮上了二楼,见在角落确实有一个空位。
“小官人请坐这边!”
掌柜请范宁坐下,又安排一名酒保上前点菜,便匆匆下楼了,他实在太忙,一刻都停不下来。
范宁还想问问他昨天的情况,不料掌柜竟然走了,只得把疑问吞回肚子里。
苏亮点了五六个菜,又要了一壶清酒,等酒保去上茶,他才急切地低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知道题目?”
范宁就恨不得掐断这个家伙的脖子,既然占了便宜就别在问了,非要问个究竟。
其实泄露科举试题的后果范宁也很清楚,他一直想用一种极为隐秘的手段来实现,比如他给几个师弟设计了复习计划,只要严格按照他设计的复习计划来实施,面对新的科举题,他们就会感觉很熟悉,但又绝对想不到自己已将科举题内容拆散到复习计划之中。
只是苏亮太仓促了,自己不得不明着逼迫他复习《宋刑统》,导致他猜到了自己知晓科举试题。
这个问题太艰难了,范宁沉吟良久,才缓缓道:“其实是天子亲口泄露给我。”
苏亮一下子眼睛瞪大了,他听得满头雾水,天子亲口泄露,这是怎么回事?
可看范宁的样子似乎不像在调侃,他急忙问道:“什么意思?”
“昨天冯京不是告诉了你吗?三年前,我在庞籍府中和张尧佐的孙子斗过一场,就在天子面前。”
苏亮点点头,“他是说了,但没说在天子面前。”
“是天子出题考我和张椿,结果我把张椿完胜,天子心情很好,问我三年后要不要考童子试,我说肯定参加,他就让我多看看《宋刑统》,科举时会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