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他吧,我到外面去一趟,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不用等我。”大烟把许老三扔到床上,扭头就跑了出去。
到哪?自然是老许家。
倘若许老三真的是偷情来的产物,那么许婆子跟老许头不应是表面上这么平静。甚至给她的感觉,老许头这个人特别护着许婆子,有什么好的都先给许婆子,然后才会是子女。
夜幕下的老许家看起来很是平静,上房却非表面上那般平静。
微弱的油灯下,老许头双眼死死地盯着许婆子,眼底下尽是阴鸷,晦暗不明,内里饱含了一丝疯狂。
许婆子就如没有看到一般,仔细地缝补着鞋子。
那是一双绿色的布鞋,鞋面上划了个小口子,许婆子很是珍惜地使针勾纳好,正打算在上面绣根狗尾巴草。
“他终于逃脱了,你高兴了?”盯久了得不到许婆子回应,老许头不愿意做独角戏,沙哑着声音开口。
“高兴啊,为什么不高兴。”许婆子回道。
若换作是以前,许婆子定然不会这么回答,可现在她完全放心了,人送到了大青城,就算回来还有大烟看着。
那孩子没机会再犯傻,她何止是欣慰。
甚至都解脱了,就是让她现在去死,她也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许婆子抬头,冷笑:“别忘记了三十一年前,还有二十七年前,还有二十四年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老许头面色阴沉:“我对他难受还不够好?”
许婆子目光比老许头还要阴鸷:“好到往他脑袋里扎针,是挺好的。”
老许头垂下眼皮,双手相互紧扣着,掩饰着心中的不安,冷声说道:“我解释过了,那针跟我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他脑子里为什么会有针。”
许婆子点头:“是啊,你不知道,但那针我太熟悉了,熟悉到做梦都想毁了它。而它分明是你的东西,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能否定事实?”他根本就不知道,当看到那木条再次出现时,她有多么的震惊。
老许头不说话,抬头定定地看着许婆子。
许婆子说完就不看他,低头继续刺绣,每一针都很是小心。
“整整四十年了,我对你那么好,就算当初你背着我逃走,与人……我也原谅了你,甚至对你更加的好,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感动?”老许头声音越发的沙哑,眼底下越发地阴沉,粗糙的双手紧紧握住。
“感动?”许婆子冷笑着反问,“换成你是我,你会感动?”
老许头的手抖了抖,咬牙说道:“会。”
许婆子闻言冷笑了一下,低头摸着有些脏的鞋面:“所以说,你不是我,不会明白我的感受。”
为此,老许头的手又再抖了抖,却紧紧握起。
他爱了她几十年,恨不得把心都出来掏给她,然而她的眼中始终没有他,甚至极有可能还在惦记着那个人。
哪怕那个人已经掉下山崖,很有可能尸骨无存。
一直以来,他以为她恨那贱种,所以非打则骂,曾经他不是没怀疑过,但渐渐地还是信了,由着那贱种长大。
直到现在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恨,而是变相的保护。
她活成了疯子,他何曾不是被她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