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我们回去吧。”苏霁华颤颤垂眸,抬脚跨到李府的船只上,自那卷起的帷幔入内。舱中烧着暖炉,也摆有热茶,侧边有一榻,上铺细薄毛毯。
卷着帷幔的带子被人放下,苏霁华抬眸看去,只见章宏景立在那处,手里提着一盏小巧琉璃灯。
将琉璃灯挂在舱顶,章宏景犹豫了一下,撩起宽袍落座于茶案后。
苏霁华蜷缩在榻上,梓枬替她寻了个手炉捧在怀里取暖。
舱内寂静无言,章宏景状似无意的朝苏霁华的方向看过去。女人垂着双眸,神色安静的坐在那里,眉眼如画。
章宏景饮了酒,神思混沌,他闭上双眸,身体随船只微微晃动,困意渐起。
苏霁华抬眸,看向章宏景。男人戴着面具靠在舱门口,似乎睡着了。
梓枬正在替苏霁华倒茶,苏霁华按住她的小臂制止其动作,然后小心翼翼的自榻上起身。
女子纤细的剪影投射在琉璃灯下,湿漉漆发轻垂玉背,莹润如玉的指尖轻覆上那张细薄面具。
苏霁华屏息凝神,一点点拉着面具边角往下挪。
章宏景似有察觉的轻皱眉,苏霁华一惊,手臂一抖,那面具便扯着后头的系绳直接拉扯了下来。
章宏景被惊醒,他瞪眼看向面前一脸呆滞神色的苏霁华,赶紧抬袖遮脸,然后一把抢过了苏霁华因为惊惧,而下意识攥在了掌心里的面具。
虽然灯光昏暗,但苏霁华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男人脸上遍布的火烧痕迹,自眉骨处蔓延至下颚,硕大一片,看上去有些可怖。
“对,对不住。”苏霁华呐呐道。
章宏景没说话,戴好面具之后拢袖出了舱门。
苏霁华呆呆蹲在那处,一旁的梓枬替她端了热茶来。“大奶奶,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梓枬离得远,但还是一眼瞧见了章宏景脸上的烧伤痕迹。看来这章公子确是有难言之隐。
苏霁华捧着热茶,眉眼浸在氤氲茶香之中。她想着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吗?可是这章宏景一脸火烧痕迹,说他不是李锦鸿……也不一定……
“梓枬,珠姐儿先前说的是摔伤还是烧伤?”
梓枬捧着脸歪头想了想,然后道:“好像是摔伤?大奶奶,其实这摔伤与烧伤都无碍,反正这脸……都毁了。”最后那三个字,梓枬压在嘴里,生恐被外头的章宏景听到了。
是啊,摔伤与烧伤又有什么差别呢。若是那人,自是那人,若不是那人,自不是那人。
当苏霁华回到春悦园时,夜色已经很深。李府内的宴席也早已撤去。朱婆子面色难看的守在正屋门前的厚毡处,看到被梓枬搀扶而来的苏霁华,阴阳怪气的道:“大奶奶真是命好,一屋子的人不用晚宴去寻您。”
“是啊,命太好。”进了这腌臜窝。
苏霁华嘲讽的轻勾唇角,撇下朱婆子进到正屋。
正屋内冷清清的连盏灯都没点,更别说是烧个暖炉,置个炭盆了。
梓枬碎碎念的嘟囔了几句,赶紧出屋去吩咐丫鬟婆子烧热水,端炭盆。
听到消息急匆匆回到春悦园的罗翰带进一身寒雪,连眼睫处都凝了一层白霜。
“表少爷。”梓枬上前行礼,替罗翰解下身上大氅。
“表妹呢?”罗翰皱眉,抬脚就要往左室去,被梓枬给拦住了路,“表少爷,大奶奶正在沐浴。”
罗翰止住步子,转身坐到一旁的实木圆凳上,面色有些焦灼。“听说是落了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身旁伺候的人都是活瞎子吗?”
难得见罗翰发脾性,梓枬有些被吓住。
罗翰见梓枬久不应声,抬头一看,这小丫鬟竟红了眼眶,泪眼汪汪的似是被自己吓得不轻。
放缓了几分声音,罗翰道:“我不是要责备你,只是这雪天路滑的,怎么也不看着些。”
罗翰是个风流种,对于女子,总是多些柔情。
“表哥,不关梓枬的事,是我自个儿不小心。”沐浴完毕的苏霁华拢着袄裙自左室走出,青丝挽起,露出白皙脖颈,白玉肌肤上浸着粉嫩水汽,眉眼散开,氤氲如桃花粉瓣,盛开在寒雪之中。
罗翰一怔,回神后轻咳道:“无碍就好。”
“夜深了,表哥回去歇息吧。”苏霁华抿唇轻笑,眉眼柔和。
罗翰面露犹豫,细细叮嘱苏霁华后,才不放心的离开。
梓枬红着眼上前,苏霁华好笑摇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奴婢担心大奶奶。”
“傻丫头。”苏霁华本想去触梓枬的脸,但转念一想到自个儿指尖处的伤,便只能作罢,然后道:“天色不早了,去歇息吧,我有事唤你。”
“是。”梓枬恭恭敬敬退了出去,正屋内瞬时安静下来。
苏霁华有些疲累,她转身回到左室,刚刚撩开帷帐立时就被里头的人给惊吓住了。
“唔……”天阙一把捂住苏霁华的嘴,将人压进被褥里。
勾在银钩上的帷帐垂顺滑下,敲打在玉佩上,发出叮当脆响。
“嘘,老子不吃人。”
梓枬端着糕食进门,一眼瞧见那李温睿的动作,赶紧急急挡在苏霁华面前,脸色微白道:“二爷,外头铺子出了事,掌柜的请您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