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碰”地一声被踢开,埋首于办公桌前的男人不禁错愕地抬头。待看清楚来人是谁时,他皱了皱眉,微张的嘴诅咒一声,不悦地与显然怒气未消的人对看着。他双手摆在办公桌下,紧握拳头,感觉手心一片汗湿。
“费德勒,你是在搞什么鬼?”史宾赛说。
“我才要问你这句话,史宾赛。”扎克的表情不如以往冷静,头发凌乱,目漏凶光,看起来就象是头被惹毛的狮子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史宾赛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他背靠着椅子,回瞪扎克。
“曼莉莎被攻击的事情,”扎克仔细地看着史宾赛的表情:“她的行踪是我们的人暴露出去的?”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那个叫吉米的年轻人说,有个自称是FBI退休的人告诉他,贾斯汀没死。”扎克脸色铁青:“你倒是说说看,除了局里办这件案子的人之外,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那个人‘自称’是FBI,并不表示他就真的是FBI。”史宾赛冷静地看着眼前暴怒的男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贝克惠斯可要好好整顿一下了。”扎克冷笑:“局里的机密消息竟然又传了出去,这不是有内奸又是什么?”
“费德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史宾赛微微喘口气,象是有点应付不来。
“我只要你告诉我,是你们把消息放出去,好让这些人来攻击曼莉莎的。”
“荒谬!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史宾赛大声说。
“不,我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扎克瞪着有点招架不住的中年男人:“为了抓到贾斯汀,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FBI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在这个组织里待了快八年,他会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这是一个官僚体系,但也因为这样,能钻漏洞的地方比一般人想象中要多很多,毕竟他们所面对的可是各式各样的罪犯。以前扎克还会觉得,为了抓到犯人,耍一点小诡计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当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时,那种被侵犯的感觉却是让人觉得非常不好受。
史宾赛沈默了,或许是觉得没有办法再争辩下去。他思考了数分钟,才又开口:“费德勒,我承认这件事情是我们主导的,不先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事情进展更顺利一点。”
扎克的眼神转为冷凝:“为什么要这么做?”
史宾赛无奈地摊摊手:“还不是为了抓到贾斯汀?”
“我们找不到他,费德勒,你也知道的,那家伙滑溜得跟泥鳅一样。”史宾赛痛心地承认组织的失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贾斯汀应该逃到海外去了,而他那四个手下可能尚未出国。不过他们的行踪很难掌握,都已经三个多月了,我们竟然什么都找不到,这件事实在是…太丢脸了。”
“就因为这样,故意泄漏消息,让那些仇家找上曼莉莎?”扎克一掌大力拍向桌子:“你是在打什么主意?认为曼莉莎被攻击了,那些个家伙就会赶过来救她,是不是?”
“至少这是有可能的,不用点饵怎么钓得到大鱼?”史宾赛说。
“他们没那么笨。”他追了贾斯汀这么多年,对那四个人也颇有研究。他们虽护主心切,但绝不会贸然行事。
“但总是个办法,不然你有把握抓得到他们?”史宾赛讽刺地说。
是抓不到。扎克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不满与怒意,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法子抓到那些人。他们都太滑溜,在组织打滚这么多年,当然精通各种脱逃管道,要抓他们实在不容易。
“你总得事先告诉我,要是真出了什么危险的话…”那天扎克是临时接到电话,才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们的行动还是稍晚了点,让吉米受伤,曼莉莎也差点真的被带走。
“就是因为知道你一定会反对,才不告诉你的。”史宾赛说:“费德勒,原本要你参与这个任务,是因为你跟柏金斯有过一段缘由,所以可能比较容易从她口中套出一些消息来,但现在看来,你可能不太适合这个任务了…”
“你要撤换?”扎克脸色凝重,身子向前倾,眼看怒气就要爆发了。
史宾赛身子不禁往后缩,心里直骂自己胆小,身为一个上司却没有办法压制手下。他清清喉咙,试图状胆:“费德勒,这也是为你好…”
“到底是为谁好?”扎克几乎要失控了,他隔着办公桌伸手就要去揪住史宾赛的衣领,但动作却被身后急促的开门声给打断。
“费德勒,住手!”是希卡克,一向冷静的他语气里难得出现一丝慌乱。
希卡克一进来就扯住扎克的手,把他向后拉。“别激动,这样不能解决问题。”
扎克推开希卡克,回身看着喘着气的男人。“你也知道吗?希卡克。你知道却没有告诉我?”
希卡克没马上说话,推了推眼镜,目光渐渐回复冷静。“我的意见,跟史宾赛一样…”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认为我会坏了事?”扎克气愤地瞪着搭档:“我们共事这么久了,你还认为我会因为这样就误了正事吗?希卡克,你的保护欲什么时候这么强烈了?”
希卡克看着扎克,缓缓地开口:“别再犯错了,费德勒,雷席格已经承认了。”
“承认什么?”听见雷席格的名字,扎克脸色一变。
“雷席格被革职了,因为收贿。”身后史宾赛说:“这几年来,他一直都跟贾斯汀有接触,有一些情报就是他泄漏的,包括上次的行动。他已经坦承收贿,不仅泄漏行动时间,还捏造假资料,让我们以为公寓里的那具尸体是贾斯汀…”
“原来是他…”扎克楞了一会儿,接着一脸狐疑地转向希卡克:“你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根据查证,雷席格的资料应该是来自于当时参与行动的人。”希卡克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没说是谁,但已经有人查到,你前一阵子跟雷席格的接触很频繁。”
“所以你们怀疑是我?”扎克瞇着眼看房间里其余两个人:“我有什么理由要做这种事?”
希卡克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但却又做罢。
史宾赛说:“我们不知道你有没有做这件事,但是希望在这种时候,你可以避开。不要再让贝克惠斯误会了,费德勒,你有前途,要好好为自己打算。”
“你是在为自己的前途打算吧!”扎克轻蔑地瞥了史宾赛一眼:“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扎克说完把头一甩,大步走出办公室。史宾赛忽然站了起来,叫唤他:“费德勒,你到底有没有做?”
扎克停下脚步,微微回头,但终究没有回答。他推开门,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底端。史宾赛颓然坐下,沈默无言。希卡克仅看了史宾赛一眼,无波动的演神不知是责备还是赞同。他迈开脚步,追了出去。
☆☆☆
这已经是曼莉莎第七次走到窗边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坐立难安,一种恐惧与不安全感涌上心头,让她静不下来。曼莉莎一再地离开沙发,到落地窗前晃一圈,再回来,有时心浮气躁,又绕着客厅走一圈。
“妈妈,不要再走了,扎克叔叔还没有回来。”坐在椅子上的柯莱恩已经有点受不了母亲的急躁,眼睛从书里抬起来,露出有些不耐烦的神情。
“什么?”曼莉莎回过神:“我…我又不是在等他,我只是觉得很烦。”
“喔。”柯莱恩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书。
前天她莫名其妙受到袭击,还害吉米受累,自己其实也受到不小的惊吓,因此扎克要她跟柯莱恩这几天在家休息,避避风头。不过今天一早扎克就出门去了,而且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事实上,自从袭击事件发生之后,扎克就板着一脸凝重的表情,连曼莉莎都有点错愕。她从没看过扎克这个样子,他一直都是温和又体贴的,怎么会忽然变得这么的…难以亲近?
她一度以为扎克在气她不懂得保护自己,但那天他们回到家之后,四下无人时,扎克忽然从身后抱住她,紧紧的,她可以感觉到扎克的体温跟他轻微的颤抖。扎克抱着她的样子,就象是害怕失去什么一样。
“莎莎,答应我,以后不要擅自离开我的眼前,好不好?”
她感觉到了,他是在害怕呀!曼莉莎虽惊魂未定,但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她反握住扎克的手,点点头:“我不会离开你的,扎克。”
握着他的手,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涌上心头。如果是扎克的话,她应该可以放心吧!她看见他眼里的深情,比十二年前更加炽热。她竟爱他爱了这么久,自己却不知道,以前的她都在做什么?
不会想再放手,她相信扎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却在今天早上匆匆离开,什么话也没说。更奇怪的是,从外面回来的希卡克一听说扎克不见了,竟难得的地脸色大变也冲了出去,这些男人是在搞什么鬼?
曼莉莎烦恼得在客厅里踱着步,不知道自己的烦躁是因为担心再度被攻击,还是因为扎克。
“妈妈,扎克叔叔他们一定是有事情要办,等一下就会回来了,你就不要再走了,好不好?”被母亲烦得受不了的柯莱恩又说了。
“柯莱恩…”曼莉莎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她这个儿子冷静得竟不会安慰母亲,果然跟他老子是同一个模子出来的。
“算了,我出去一下。”曼莉莎说,转身回到房里披上外衣,拿起随身的皮包。
“妈妈,你现在最好不要一个人出去吧?”柯莱恩马上放下手中的书,跑进房里。
“没关系,反正附近还有人守着,我只是去买杯咖啡而已。”曼莉莎弯下身,轻拍柯莱恩的脸颊。“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别随便跑出门。”
“可是妈妈…”
不顾柯莱恩的反对,曼莉莎还是出了家门。她喘了一口气,如果再这样闷在房子里,她可是会发疯的。因为袭击事件的关系,FBI又派了些人在附近守着,所以扎克跟希卡克才能放心离开。曼莉莎想,只要她不离开住家太远,应该不会有事,所以便大剌剌地出门去了。
寒风吹来,曼莉莎不禁拉紧衣领。她朝街道尽头看了看,只有稀疏的几个行人,偶尔几部车呼啸而过,没有扎克的身影。曼莉莎有点失望,转个身,走进附近的咖啡店。
小小的咖啡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三组客人分散四处坐着。曼莉莎并不想久留,直接走向柜台:“三杯拿铁,带走。”
等着等着,看见窗外开始下雪。薄薄的雪片在空中飞舞着,风一吹就四处飞散,松松散散地落在地上,算是一场小雪。曼莉莎看着窗外雪景,没注意到身后有一个人接近。
“曼莉莎。”话音清朗,但刻意压低音量。
曼莉莎反射性地回头,吓出一身冷汗,但她知道这个声音。“雨果?”
“好久不见了,曼莉莎。”男人微笑着。
这可不是雨果?他穿着黑色的长大衣,一头金发象是被风吹得散乱,但丝毫不减帅气。曼莉莎从以前就觉得雨果应该去当电影明星,他光是一个笑容就可以勾人。但雨果这个人总给她一种看不透的感觉,他与周遭人像是隔着一层雾,好像看得见,但却又看不清。
“雨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曼莉莎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失踪这么久的人忽然又出现在眼前,那其他人呢?曼莉莎不禁往雨果的身后探看。
“就我一个人在这里,曼莉莎。”雨果象是看出了曼莉莎的想法,温和地说。
“你…你这一段时间都到哪里去了?零呢?索格还有冰人…”忽然意识到店员在看他们两人,曼莉莎赶紧拉着雨果到咖啡店一角的座位上。
“我想他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雨果一派冷静,就跟以前一样。
不过曼莉莎却忽然想起来,目前这附近有不少FBI的人在监视埋伏着,雨果这样大剌剌地出现,该不会有危险?“雨果,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恐怕不好吧?这附近有不少人在看着…”
“我知道,所以我只能待一下,”雨果点头:“我只是来看看你现在好不好。”
“还好…”但曼莉莎又想起前天遇袭的事情:“最近有一点小麻烦,不过幸好都没事。”
雨果凝视着曼莉莎:“看来费德勒很保护你。”
“是…咦?雨果,你认识扎克?”曼莉莎有些惊愕地看着雨果沈静的脸。
“当然认识,不,或许该说,是有研究过。”他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对于敌人,一定要有某种程度的了解,不是吗?”
“敌人?”
“费德勒追我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应该说,许多行动都是他所主导的。费德勒那一帮人为了要抓戴蒙也花了不少心思,但最后还是被耍了。”
曼莉莎剎时愣住了,扎克是追捕戴蒙行动的主导者?为什么她从来就没有听他提过?扎克不是说自己的工作范围在西岸,也已经很久没有回波士顿老家了?难道事实上他一直都在东岸进行部署,观察着、研究着戴蒙的所作所为,甚至可能包例的…
“你…你说被耍了,是什么意思?”脑海中有千百个问题冒出来,但最后曼莉莎问出口的却是这一个。
“你不知道吗?曼莉莎。”雨果微微皱眉:“就是戴蒙的事情。”
“戴蒙怎么了?”
“现在消息已经走漏出去,不过我们本来也没打算瞒这么久的。”雨果说:“曼莉莎,戴蒙没死。在公寓里的尸体是假的,那是零去停尸间找来的替代品。”
曼莉莎呆楞地坐着,忽然觉得全身发冷,那冷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沁入骨髓一般的颤抖。这个消息对曼莉莎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没死,他其实没死,这是个骗局。混乱的思绪让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应该哭,还是该笑?好不容易接受戴蒙已死去的事实的她,原本打算以此作为重新出发点,要好好经营与扎克的情感。现在却得知他没死,一时之间,曼莉莎的心整个都乱了。
“曼莉莎,你没事吗?”雨果小心翼翼地看着曼莉莎,轻轻握住她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慢慢回过神来,感觉一阵酸楚冲上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