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太太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儿媳妇也是一阵气闷。明知道这个媳妇和她不是一条心,偏偏面子上对她十分恭敬,她这般一跪,叫丫鬟婆子们瞧着,全都会说媳妇贤良孝顺,反而是她这个做婆婆的刻薄寡恩,没有丝毫的慈爱之心。
果然丁老太太浏目四看,丫鬟婆子的脸上无不露出同情的神色。她平日对待下人十分严厉,很是不得人心,雨嘉却和她正相反,面上虽然淡淡的,却颇为宽厚大度,众人同情她也是必然。
她和这个媳妇明争暗斗多年,雨嘉立身正派,处处占着一个礼字,她就是想拿捏媳妇也是无从下手。
丁老太太强自压下怒火,冷哼一声道:“起来吧,我可当不起你这一跪!”李妈妈亲手上前去扶雨嘉,雨嘉就势起来了。中午在白云观吃素斋,雨嘉亲自拿着银筷给丁老太太布菜。
她的动作娴熟优雅,一丝不苟,丁老太太看着却只是生气。只是现在不是在家里,真要闹起来,于丁家的脸面不好看,老太太就强忍着一口气。
吃了饭,丁老太太有中午睡觉的习惯,雨嘉服侍她歇息了,这才转身退了出来。看见李妈妈还守在斋房的门口,雨嘉就上前和她打了一个招呼。就微笑着道:“辛苦妈妈了!”
老太太对雨嘉呼来喝去,可以不给她面子,李妈妈作为老太太身边的一等妈妈,却是不敢对雨嘉无礼的,况且雨嘉虽然和老太太不大对付,可是对着她却还是一直客客气气的。李妈妈就屈膝行礼道:“奶奶言重了,侍候老太太是老奴的本分,更是老奴的福分。”
雨嘉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话,扶着小丫鬟的手便往自己的房内走去,她在这白云观里也有一间小的房子。
李妈妈知道她性子冷淡,倒也见怪不怪。她走了两步忽然听了下来,转过身子看着李妈妈道:“我听说妈妈的三媳妇怀孕九个月,眼看着就要生了。这白云观里的符水是经过张天师点化的,颇具奇效,服用之后不但可以治病强身,还能求子得子!”
李妈妈听得一愕,雨嘉冲着她点点头,不再多说,慢慢走远了。李妈妈的三儿子和媳妇结婚四年,媳妇连生两胎都是闺女,一家子都有些发急,现在终于怀了第三天,一家子到处烧香拜佛,就盼着媳妇能生个儿子出来,免得老三绝了后。
雨嘉这几句话正说中了她的心事。大奶奶慢慢走远了,李妈妈的心思也有些活动了。她知道这种符水都是在前头偏殿里卖的,好使不好使的,就是图个心安,就是不好使,也没有什么大妨碍。
丁老太太歇午觉,一般总要歇够大半个时辰的,看看时间还早,她到前头偏殿转一圈很快也就回来了。她遂下了决心。叫小丫鬟好生在这守着,不得擅离职守,她快步出了小院,找人打听着,到了偏殿,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一瓶符水。
她不敢耽搁,万一老太太醒了发现她人不在,发起脾气来她可要吃不了兜着走。走到包下的那个小院子不远,就看见两个不到十岁的小道士一边扫地一边低声交谈,就听见一个小道士问:“李员外家,最后请到李成潜道长没有?”
另一个小道士就说:“哪儿啊!张天师是神仙,那李道长是张天师的关门弟子,也是半个神仙。哪里是说请就请得去的?”
“听说李员外是京里有名的财主,在东大街上有好几间铺子,这次可是捧着千金来求李道长的,只求他算一算自己儿子的前程,这样都不能请得动李道长?”
“那李道长乃是得道高人,怎么会把金银这种黄白之物看在眼里。给不给人看相算命,和他没有缘分的,就是捧着千金万金来求他,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和他有缘分的,就是一个铜板不给,他也会免费给人看相算命。而且一算一个准,从来没有落空过的!”
“真的这么神奇?”
“那是自然!而且李道长还有一个怪癖,一天最多只给三个人看相,我听说他今天只给两个人看过,那李员外看来和李道长就是没缘了。”说罢连连感叹。
李妈妈听着颇有趣味,却并未放在心上。回了小院,见丁老太太还未清醒,送了一口气放下心事。
又守了片刻,雨嘉掐着点儿过来了。很快老太太睡醒了,雨嘉亲自端着水盆进去服侍着她梳洗。
丁老太太沉着脸,总算没有在外头发作。梳洗已毕,雨嘉叫小丫鬟收拾妥当了,便来问老太太:“请母亲示下,咱们什么时候回府?”
老太太来这一趟,本想请张天师给她看一看,驱驱邪,可是到了白云观连张天师的面都没见到就这么打道回府,她心里怎么能高兴,不由得有气道:“就这么回去算怎么回事,你拿着老太爷的帖子,再去问问白云观的观主,我乃是堂堂的一品诰命夫人,难道连这点面子都不肯卖给我?”
雨嘉脸上就露出为难的神色:“刚才观主说得很清楚了,张天师在静室闭关,任何人都不见。”
老太太只觉一股怒气上涌,重重将茶杯在炕桌上一顿:“难道你要老身就这样白跑了这一趟不成?”
老太太发了火,顷刻间室内落针可闻。
李妈妈见气氛这般僵硬,陡然想起两个小道士之间的对话,便撞着胆子道:“老太太,我在家里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张天师一共十二位弟子,个个都得了他的真传,都是半仙一样的人物。他的关门弟子李成潜李道长正在白云观里,张天师不肯出来与您想见,何不请他的关门弟子来见见。”
“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