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做了一夜的梦。竟是梦见棠棠长大后的事儿了。梦里也不知道怎么的,争儿居然不在了。分家的时候,欺我长房没人,家产大头都分给了二房……”
王妈妈知道大太太这些年在二房的打压下日子不好过,忙安慰:“太太您别胡想……”
大太太摇头,继续说:“这梦稀奇古怪的,竟梦到家里没了男丁,成了女户。不得不给棠棠招婿……谁家好男儿愿意入赘?我挑了又挑啊,不是家里不好,就是窝囊废。没一个能配得上我的棠棠,委屈了我的棠棠嫁给那样的东西……”
“呸呸呸!”王妈妈连吐了三口,“太太您这都是梦。都是假的,反的!大爷不过刚而立之年,将来能给您生一群胖孙子。再说了,家里还有二爷呢!大爷和二爷一文一武,都是顶出息的,哪能让别人欺负了去!快把这眼泪都擦了,莫要给自己添烦恼。一会儿请安的人都过来了,别让孩子们瞧见。”
大太太深吸口气,托着王妈妈的手起身去洗脸。她走了两步,忽又停住。
“大不了过继,决不能让家里成了女户,委屈几个女孩子受人欺负!”大太太的语气仿若立誓一样。
王妈妈心里却着实震惊了一把。依她看来,大爷和二爷虽然至今无子,可年岁都不大,大太太怎么担忧成这样?像是……早早把各种后路都想好了……
大太太洗了脸,眼睛的红肿还是没消。她不想被晚辈看出来,干脆让院子里的丫鬟去各个院子支会别过来请安了。
殷觅棠迎面遇见大太太院里送消息丫鬟的时候,已经在去请安的路上了。她站在青砖甬路上,伸长了脖子望了一眼大太太的院子。自从赵妈妈走后,她没有再让新来的妈妈抱着,都是自己走路了。
“祖母是不是病了?”殷觅棠担心地问。
那丫鬟忙按照王妈妈教的,只说大太太是困了,想多睡一会儿。
殷觅棠这才点点头,放下心来。她转身往自己的小院走,却又在抄手游廊里遇见殷月妍。两个小姑娘迎头撞见,都愣了一下。
殷觅棠慢吞吞向一旁挪了两步,从抄手游廊外的月季丛里,使劲儿掐了一朵花。
殷月妍慢慢勾起嘴角,她一边朝殷觅棠走过去,一边在心里想着挑拨离间的说辞。她就是喜欢这个得宠的妹妹受委屈的小模样,心里没由来的一股快感。
“四妹……”
殷觅棠踮起脚尖,将手里的鲜红月季塞进殷月妍的嘴里。殷月妍牙齿开合,咬断了一片花瓣,半片花瓣飘落下来,滑了个弧度,落在姐妹俩脚尖间。
殷月妍睁大了眼睛,白净的脸蛋儿因为震惊,扭曲成诡异的模样。
殷觅棠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一个人不吃饭会饿死,可是如果一个人不说话却不会死。所以嘴巴的作用是吃饭的。”
“呸!”殷月妍后知后觉把满嘴的花吐出来,嘴边儿还沾了一片。
她瞪着殷觅棠,大声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嘴角最后沾着的那片花瓣随着她嚷嚷的动作,慢悠悠落下来。
殷觅棠的嘴角慢慢翘起来,就连澄澈的眼中也掬了一捧月牙。她向后退了一步,一脸认真地说:“我不爱听你说话。”
殷月妍大吼:“你不爱听我说话就堵我的嘴?那我不想看见你,是不是可以把你关起来!”
殷觅棠摇头,“不可以。”
“我!”殷月妍抓着帕子的手勾起来,恨不得抬手就是一巴掌。
跟在殷觅棠身后的李妈妈和陈妈妈对视一眼,交流了下眼色,李妈妈点了下头,转身往大太太的院子走去。陈妈妈则是板着脸说:“二姑娘,四姑娘跟你闹着玩的,她年纪小,你身为姐姐不要跟她一般计较。四姑娘,二姑娘是你的姐姐,你身为妹妹不可胡闹。”
跟在殷月妍身后的奶娘也不乐意了,垂眉低首地开口:“事情总有个谁先动手的道理。哪能各打五十大板。”
殷觅棠转过身,又顺手掐了一朵月季,往嘴里塞了片花瓣,白白的小牙齿嚼了起来。
“挺好吃的。”殷觅棠白嫩的小脸蛋上一脸的认真。
殷觅棠越过殷月妍往回走,独留殷月妍一个人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殷月妍才扭头问奶娘:“这个能吃?”
奶娘也答不上来。
殷月妍好奇,从月季丛里掐了一朵,扯了一片花瓣往嘴里塞。她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不仅把嘴里的花瓣吐出来,还把手里那朵一起扔到地上,恼怒地踩了两脚。
王妈妈被李妈妈请过来,远远看见殷月妍提着裙子,怒气腾腾地踩地上的月季。王妈妈皱了下眉,开口:“这月季是大太太的心头好,二姑娘心情不好何必拿花儿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