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慢慢上来,几回合推杯换盏,宗汉东同周德春二人面上已是带了一点潮红。
“余大人,你说曲大人交代的这事咱们究竟该如何办?已经拖了几日,再不回消息似是也有些怠慢。”
宗汉东侧头对着周德春使了个眼色,周德春便很上道的举着酒杯随意的问起。
余有台面色未变,但眸光已是带着分迷离,闻言向他看去只看了许久才问着:“周大人刚说什么?”
周德春笑容一僵,这余有台酒量有如此浅?
“余大人,下官是想问你京城的曲大人交代的事,咱们如何做才好?”
“京城的曲大人?”余有台眼珠慢慢的转着,又是好半晌才慢悠悠的回着:“自然是公事公办,不是有律法。”
周德春看向宗汉东,实在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这中了状元的人莫非说话都这般奇奇怪怪?
宗汉东叫来小二又给几人将酒满上:“羽山啊,你这酒量着实浅了些,这才几杯你就醉了。”
“我没醉,再来一坛我也能喝下。”
醉酒之人最听不得旁人质疑自己的酒量,小二刚满上的酒杯他端起来便一饮而尽,又敲了敲桌子:“满上。”
果然还是喝多了!
宗汉东目光冷厉的看向周德春,只看得周德春一身冷汗,这余有台平日里严肃又孤僻,很少同人往来。
前一年刚到山东就满山东到处跑着,亲自监督各府的岁考,忙完岁考又张罗这今年的大考,每日他房里人都不断,有事想寻他都不易,这还是他们几人第一次凑在一处用膳饮酒。
他怎么知道余有台酒量如此浅,平日里只知他会推拒酒局,却是从未想过会是这种原因。
“他明日酒醒你记得告诉他,京城里来了消息,这曲清言的名字被从顺天府的名册上划掉怕是惹到了贵人,如此浑水我山东就不要参与了。”
先不说立场问题,去年调按察使入京补缺,他同曲文海同是候选,只到了最后不知为何会是曲文海补了上去,他还留在山东。
做地方官的又有几人不想入京,那样的机会一旦错过就再寻不到,别说京里特意传来消息,就是没有,这种小鞋他也不介意送一双给曲文海。
“宗大人,余大人那里,下官……”周德春明知这话一旦说出口就会换来宗汉东的冷眼,但还是顶着压力说道:“余大人平日虽话不多但极有主见,下官的话没有丝毫的用处啊。”
“你慌什么,他再如何有主见也不过是个五品官,你怕什么。”
宗汉东眼神愈发冰冷,周德春的心都有些颤。
他正三品的大员当然不在意,可他这四品的知府就是夹在中间受气的货。
余有台的五品官是他们这些汲汲营营爬上来的人可比吗?人家正经的成顺二年状元出身,又挂职翰林院,会来山东做提学官也不过是外放刷资历。
三年任期一过人家回到京城,怕是直接就能升官至从四品,或是一步跨至正四品。
状元、翰林、前途无量,这样的人他如何敢得罪!
周德春唯唯诺诺的半天就是不肯应声,落在宗汉东眼里就格外气闷。
难怪五十多岁还只是一个知府,真是没用!
好好的一顿晚膳,到了后面不欢而散,周德春狗腿的将醉酒的余有台扶上轿子,又仔细叮嘱了轿夫这才上轿回府。
曲清言在厅堂一直等到酉时三刻才听到余有台回府的消息,她起身就见着余有台面色潮红的进门。
人从她身旁走过一阵极浓的酒气飘来,她抬眼就见对方已是坐到主座。
一双眼眸光清亮的看着她,丝毫不见醉意。
“学生见过余大人。”
“你来何事?”
有下人端上浓茶,余有台瞥了眼茶碗就厌恶的挪开。
“学生实在忧思下场之事,所以冒昧前来,想问大人如何才能下场。”让她端出谄媚般的乞求她实在做不到,就只能用这种如同骚扰般的举动没事就在对方眼前出现。
“你已经迁了籍了。”
“是,可学生的占籍还在。”
照旧是如同前日那样的对话,两人各自打着哑谜。
“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余有台声线本就偏低,此时饮过酒又压着声音,曲清言一个愣神,竟是不靠谱的听出了几分性感。
她忙收敛心神暗暗鄙视自己,这都到了什么时候竟还心思去迷音色。
“余大人,这次下场对学生真的很重要。”
“你今年多大?”
余有台的问题有些突然,曲清言虽诧异还是忙回着:“回大人,学生今年十六。”
“十六,”严肃的面庞上难得带了分笑,声音似是都因这分笑而变软,他挑眉看向曲清言:“就算这次不能下场,再过三年你也才十九。”
那如何能一样!
曲清言大惊,再是什么都顾不得起身一撩衣襟便跪了下去:“大人,学生没有再多余的三年了。”
不论是她还是曲文海亦或是到现在都不安分的秦氏,他们所有人都等不得三年。
曲清言不能想象三年的时光会消磨掉曲文海多少耐心,她在府中的地位就如同飘摇的烛火,再禁不得一点风波。
“求大人成全。”
她跪趴在地上,用着她最介意的姿势和方式去乞求。
“你可知我今日收到了京中送来的消息?”
“学生……知。”
“你既然知就当明白,你这般用乞求的方式逼迫于我,只会消磨掉我对你父亲的最后一分同窗情谊。”余有台冷肃的目光落在曲清言的背上,似是能将那里洞穿。
曲清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固执的回着:“学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