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诉说她是否安好,只能用“醒着”来回禀,因为容柔现在的状态,浑浑噩噩根本就分不清状况,更不清楚今夕是何夕。
尉容独自上楼去,他走向回廊尽头的房间。
门半掩着,他将门轻轻推开了。
房间里不算昏暗,因为窗帘敞开着,那些白纱透下来,将光芒全都打亮……
容柔还坐在地板上,她手里抱着布娃娃,空洞的她没有任何言语。
自从他被判死刑那日当庭昏迷后,她就一直没有再康复,直至今日病情愈发严重……
尉容轻轻走过去,可容柔似是听到脚步声,她本能往后退,一直往后退,口中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来问我……”
那是先前因为容凛未曾现身,众人为了追查而逼问下的结果,是她已经精神崩溃!
楚映言站在房门口,她看见了一切,也目睹了容柔的崩溃,她感到这样无措茫然。
当得知容柔亲眼目睹惨案,又拼死也不肯开口道出一句实情,她是真的想要维护他们,维护那一对孪生兄弟……
可她也陷入那一场血腥的惨案里无法自拔,得不到真正的救赎!
“阿柔……”尉容走近她,他轻轻扶住了她,他喃喃道,“阿柔……对不起……是大哥没有保护好你……是大哥没有保护好你们……”
……
容柔的情况,依照心理医生所言,她的记忆已经开始跳脱并且持续混乱。治疗相当困难而且复杂,因为她就像是一个罗盘,自己不停在转,根本就无法停下静止……
可众人都那样期待那样相信着,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毕竟这个世上奇迹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楚映言在北城留了几日,她也要回去海城。
离开赶赴机场之前,楚映言告别了尉容,她轻声道,“容表哥,空了我再来看你。”
因为容柔的病症,尉容暂时留在北城没有离开。因为北城是她的病因之地,或许多留些时日就能好转有气色也不一定。
尉容派了任翔送她去机场,他温声道,“不用特意来看我,我很好。”
就在上车赶赴机场,楚映言还是道,“容表哥,王家正在处置王之洲……”
就在容凛去世后,王燕回就带着王镜楼赶回了海城。
虽然楚映言不知真相究竟如何,但是王燕回作为当家人,立刻命人将王之洲带到了面前。
那一夜的王宅,大概是王燕回审判了王之洲。
只是结果却不如人意,因为王之洲明显不肯承认更不肯认罪,他还在死死强撑。
王之洲之所以能够咬死不肯松口,也是认定案件已经过了多年,早就无人指证没有实证。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容镇乔对自家人犯下罪刑是事实,可尽管那位傅老总管言明是王之洲,却也无法确凿去证明。
如今的王之洲,已被王燕回彻底幽禁!
有生之年,不见天日!
可是,尉容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一句话语。
楚映言明白,如今再追究惩处也无济于事,惨案已经发生,容凛也已经死去……
他早已心灰意冷,更看淡了一切。
……
北城的日子十分悠长安静,静到蓝天之上白云漂浮,都能细数时间。
尉容住在了北城。
他将容柔从疗养院里接出来同住,常添也一同搬入公馆照顾。这一边,赵非明留了下来。
而任翔则是两边开始奔波,一方面是因为余安安跟随林蔓生去了国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现在还在保利集团任职。
偶尔的时候,任翔前来看望,也会被赵非明取笑,“任翔,你们夫妻两个分开两地,你真是受苦了!”
任翔确实是有苦难言,谁让余安安一句话打回给他:我们是结婚了,可我也要有自己的事业,所以我必须努力奋斗!
“容少……”任翔从背包里取出信封,将信封递了过去。
那张沙发椅里,尉容安静入座。原先是听着两人在你来我往谈笑,忽而瞧见信封被递了过来。
尉容幽然的目光也是一定,俊彦一下怔住。
“容少,是宝少爷的照片……”任翔见他不接,他又是叮咛。
这些是余安安从国外寄来的,他一接到后就立刻拿来了。但其实,林蔓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将宝少爷的生活近况记录拍照寄到北城给他。
尉容接过信封将照片取出,映入眼帘的是宝少爷英俊的少年脸庞。
短短数月时间,少年已然不断成长,他的眼睛真是漂亮,那样清澈纯净,阳光下那样开怀笑着。
他再也不用畏惧阳光,再也不用躲藏在阴暗里……
那是容凛的眼睛!
任翔站在一旁,只见容少一张张看着照片,来来回回的看。可到了最后,那张脸庞却是那样落寞。
落寞到了,将窗外的阳光全都遮掩……
“容少,您是想念宝少爷吗?”任翔不禁问,赵非明更是说,“您要是想宝少爷了,我就去接宝少爷来北城一趟……”
宝少爷还是可以前来北城,父子两人也能够相见,这不过是一张机票的事情。
“让孩子好好念书,等暑假的时候再看……”尉容不曾言说,唯有低声吩咐。
他将照片小心翼翼收起,放入了书房的抽屉里,像是宝物一样锁上。
可是这些照片里,却再也没有一张照片是属于她。
就连侧影背影甚至是阳光下的倒影,都一张也没有。
……
次日是周日早上,任翔是被一通电话惊醒,那是余安安拨来的。因为时差的关系,所以他们的通话时间总是毫无征兆。
任翔的起床气不小,可是能够听到她的声音,也很是高兴。两人一边在通话,任翔走向落地窗将窗帘打开,突然瞧见一道身影坐入车中离去,他下意识道,“容少出门了……”
“容少去哪里了?”余安安也早就改了称呼,一起称呼为容少,此时更是好奇追问。
任翔道,“容少去茶馆听戏了……”
自从近日里定居北城,容少除了每日照顾陪伴容柔小姐,也唯有早上的时候,会趁着天色蒙蒙亮外出。
听赵非明说,每日早上,容少都会前往北城一家茶馆。
那家茶馆其实并不富丽也不阔绰,只是一家平凡无奇的茶馆。茶馆的陈设也已经老旧,前来听戏的人也是从前的旧客。
掌柜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对于这位每日都前来听戏的新客人,倒是感到十分好奇。
后来一打听,知道这位客人姓尉。
尉先生生得真是人中龙凤,气质高雅绝伦,绝对是这家茶馆里最为醒目的存在!
他每次来都坐在楼上的位置,他客气待人温文尔雅,也从不与旁人往来闲谈。只是他一个人包下了一桌,连同自己在内,另外还留下了三把椅子。
其中两把椅子,正对着桌子上,奉了两杯茶。
但是从来不见有人来饮茶。
另外一把椅子,却没有奉茶。玫瑰花茶包放入茶杯里,只是等待着要斟茶,却始终没有沏上。
这一日,戏台子上是一出根据《长恨歌》自编自演的唱词,“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掌柜如常来为他上茶,今日他忍不住问道,“尉先生,您每次都是一个人来听戏,怎么还要备三把椅子?”
尉先生回道,“那两把椅子,是留给我不久前过世的两位兄弟。”
掌柜方才明白,原来是留给自家兄弟。
“那另外一把椅子是……”掌管又是询问道。
戏台子上,那些花旦还在唱,“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在那动人悱恻的唱词里,掌柜听见尉先生那样温柔轻轻道,“这里,是留给我的爱人。”
长恨歌起,长恨歌唱,长恨歌说——
玫瑰花茶只留给心中挚爱。
他身边那一把椅子,世上再无第二人可以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