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要真的碰触到他,王子衿的心有一丝轻颤,是克制不住的欣喜,所以才会连手指都有一丝微微颤动。
终于——
她终于可以靠近他!
可就在王子衿欣喜若狂的时候,突然面前那道身影一晃而过——
王子衿不敢置信,眼前却已经空无一人。
下一秒,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已经擦肩而过,毫不犹豫的姿态,就像是面前的她根本就不存在!
“尉容!”王子衿反应过来,那份怒气从心底积聚而起,让她握拳凝眸又是转身望向他再次质问,“你对自己的儿子也这么狠吗!”
她已知他为人狠绝,可她不愿相信,他会对自己的儿子也这样绝情!
“你难道真的忍心让他成为别人的笑柄,让他从继承人的位置上除名,从此以后他在尉家,就不再是人人都恭敬对待的宝少爷,他会变成尉家其中一位小少爷,但再也不是长子嫡孙!”王子衿美眸聚起怒意,“他的人生会彻底被毁灭,再也没有显赫荣耀!”
“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王子衿冷声道,“这些年来你在尉家,又是怎么过的,你自己心里清楚!难道你想小宝重蹈覆辙,成为第二个你,或者是第二个尉孝礼!”
作为异母所生的他,自小在尉家就像是异类,宗亲中人虽期望赞赏,却也不好太表明这份欣赏,只因为大夫人这一层关系,就足以让人收回所有期许。
就算是尉孝礼,尽管是同母所生,论才华论优秀,也丝毫不落于长兄尉佐正,可就因为是幼子,所以很小就被送往国外的寄宿学校就读。
这样的家族氛围下,纵然锦衣玉食却阶级层次显而易见,虽说家有家规,但实在太不公。
尉容的身影又是一止,王子衿怒气腾腾注视他,又是笑道,“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我们可以一起让他成为继承人,让他成为所有人都羡慕的尉家大少爷!今后他在尉氏就是当家人!”
他却突然回眸,那一双眼眸瞬间迸发的冷厉光芒竟让人不寒而栗!
王子衿不禁收声,愈发错愕聚焦于他的身影,却听见他冰冷男声传来,“不要让我再听到那两个字!”
又是哪两个字?
王子衿匆忙一想,最后定格于一处,那两个字是——我们!
“你一定会后悔——!”王子衿瞧见他握住门把手就要开门离去,她握紧双拳道,“尉容,你现在的决定,会让你的儿子以后恨你!”
但她的话语却丝毫没有给他带来迟疑——
话音未落,尉容已经将门打开,立刻闪身而出。
王子衿看着那道门被掩上,周遭已经空无一人,空气里却徒留属于他的烟草气息,夹杂了混合不清的香气,让人晕眩,却又让人愤然不甘!
……
花厅内蔓生彷徨不已,耳畔夹杂充斥着戏曲声,只听见小宝又在喊,“婶婶?”
宝少爷乖巧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一直都在等答案,可她半晌都没有出声,“你也不知道吗?”
孩子的声音带着一些沮丧失落,蔓生的目光再次聚焦,只见那张粉嫩俊脸满是困惑不解。
该怎么回答?
蔓生思量中开口道,“你不是说,问一个问题吗?现在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个,我要回答哪一个好?那我来挑一个回答吧,好,就最后一个问题!”
“继承人就是——”蔓生轻轻握住小宝的双手道,“从今以后,你要更加懂礼貌听话,要好好念书不挑食,要像个男子汉一样保护很多人,当然在这之前你要先保护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那还要怎么去保护别人?”
“等到你长大了,你就会像你的父亲和你的二叔一样,也会像你的爷爷和太爷爷一样,进公司工作,照顾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蔓生微笑着说,“其实,继承人就是等小宝长大,等太爷爷还有许多许多人都老了以后,小宝也能陪着我们,哪里也不去!”
“你知道了么?”蔓生不想去诉说有关于继承人所谓的责任义务,但她只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她所希望的不过是这样简单的事。
宝少爷闷闷点了点头,好似听懂,又好似不曾明白,却是许诺道,“我哪里也不去的!”
“继承人也没有什么嘛……”忽而,宝少爷又是笑道。
蔓生伸手揉了揉他的黑发,默了下轻声道,“小宝,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你可不可以也回答婶婶一个问题?”
“好。”宝少爷爽快应声。
一瞬的迟疑之后,蔓生问道,“如果二叔真的是你的父亲,小宝,你愿意吗?”
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孩子是否能够接受尉容是父亲的存在,蔓生凝望着孩子的脸庞,等待中瞧见宝少爷正认真思索,两道小眉毛都好似拧在一起。紧接着,像是纠结了片刻后道,“我不反对。”
小大人给了答案,让人实在是哭笑不得,蔓生轻轻拥抱他,“小宝真的是好孩子。”
宝少爷被人拥抱住,是陌生的香气萦绕在呼吸间,孩子安静的靠着她没有挣扎,“婶婶,那我以后要怎么喊二叔呢?”
问题接踵而来,宝少爷的身世实在是万分棘手,蔓生想到尉、王两家之中的种种,又想到尉佐正已经过世,她不想也不能磨去尉佐正对于孩子的意义,沉思中微笑道,“你可以喊他爸爸。”
宝少爷显然对这个称呼很陌生,“可是母亲说,我是尉家的孩子,就不能像别的小朋友一样这样喊。而且,每个孩子不是只有一个爸爸吗?”
“她说的没错,但是你可以等没人的时候这样喊他。”至少现在也只能这样,蔓生笑着提议,“还有,因为你的父亲,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以后就让二叔来当你的爸爸,其实一个孩子也可以有两个爸爸的。”
宝少爷抿着粉唇想了想,“真的可以吗?”
“可以!”就当蔓生给了这个回答后,宝少爷朝她露出一抹灿烂笑容,“那我就有两个爸爸了!”
蔓生轻轻拥住他。
是啊,小宝贝,从此以后就多了一个人来爱你。
……
不过多久,郑妈就取来衣服寻找宝少爷,接着就牵过宝少爷离开去寻找王子衿。
蔓生望着孩子离去的身影,倒是沉思久久。
一个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却要去懂得继承人的意义,实在言之太早。作为尉家的长子嫡孙,如果是这样的境地,那实在太悲哀。
那一座王冠,究竟带给孩子的是什么?
只是一个傀儡!
一个没有灵魂没有自由的傀儡而已!
蔓生就这么站在花园里,站了许久,直到邵璇和曾若水赶来会合将她唤醒,“蔓生,开宴了吧,我们快去!”
重回宴会厅,戏曲群英会已经唱罢,换上了另外一首。蔓生穿梭在宾客中,瞧见了不远处一同到来的尉孝礼和岑欢,便握住一杯酒上前去。
“孝礼,岑欢。”蔓生来到两人面前。
“蔓生姐,二哥没有和你在一起?”尉孝礼询问,岑欢朝她回以微笑。
宴会厅内还没有尉容的身份,蔓生刚刚已经寻找过,“大概还在处理事情。”
尉孝礼已经听闻杨家父子午后的行径,眼眸骤然一沉。
瞧见周遭也没有旁人聚集,蔓生轻声说道,“其实我也是来道谢。”
她是为了早晨被传言私会温尚霖一事,温尚霖当然知道,“这没有什么。”
“幸亏是岑欢,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善后。”蔓生微笑说,酒杯已经敬向两人,更是朝岑欢道,“谢谢你。”
“蔓生小姐,不用这样客气。”岑欢回敬一杯酒道。
“你和孝礼一样,直接喊我蔓生姐吧。”蔓生瞧着面前的女孩子,长相俏丽身材高挑,却又毕恭毕敬。
“这恐怕不合规矩……”岑欢依旧没有应允。
尉孝礼眉宇皱起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既然不想喊,那也不用改口了。蔓生姐,就随她吧。”
岑欢朝林蔓生抱歉微笑。
蔓生倒是没有异议,只是瞧着两人郎才女貌十分登对,这份似有若无的默契若非是长年累月的相伴绝对不会拥有,本以为两人是恋人,可仿佛又不是?
“尉总来了!”突然听见一旁宾客呼喊,蔓生回眸望去,果真是尉容缓缓到来,现身于宴会厅。
“我过去一下。”蔓生知会一声,便朝尉容走去。
尉容刚抵达宴会厅,周遭宾客纷纷问候,他也一一应着。视线一瞥,瞧见她的身影走来,他微笑间挽过她,瞧见她展现完美的笑颜,却对他低声问,“你的去去就回,是这么久的?”
“你这是来秋后算账?”尉容微笑说,“为了补偿你,点一出戏给你听?”
蔓生倒是不反对,只是依旧问,“尉容,告诉我,这出戏是不是要效仿曹操。”
尉容不曾否认,幽幽回道,“明天就会有分晓。”
戏台上一出《八仙贺寿》唱起十分应景,位列仙班的各路神仙纷纷前来,就在唱曲中,老太爷由王子衿和元伯陪同下终于到来,老太爷牵着宝少爷笑意盈盈。老寿星一到,宾客众人纷纷起身迎接,一声声呼喊声连绵不绝,迎着老太爷入座。
“老太爷,是容少爷点的戏文……”周管家回道,老太爷素日喜爱清静,可这三日不同以往,自然是热闹为佳,十分满意道,“先听戏吧。”
王子衿笑对众人,视线落向前方两人,正是尉容和林蔓生并肩站在一处。
“表嫂……”楚映言走了过来,似有些郁郁寡欢。
王子衿立刻扬起笑容问,“是谁惹我们言表妹不高兴了?”
“燕回大哥……”楚映言闷了一会儿道,“他好像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我告诉你,我大哥他就是那个性子,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多说些什么。我看,不如就……”王子衿在楚映言耳畔提议,她听闻后似觉有道理,于是点了头。
“去吧。”王子衿拍了拍楚映言的手,以示鼓舞。
楚映言便朝老太爷走了过去,“老太爷,您这几天过大寿,可是我都没有什么好孝敬您的!明天不如就让我们这些小辈表演节目,为您祝寿添福可好?”
老太爷一听自然应允,“好!”
“蔓生,那我和你也都准备一个节目吧。”王子衿接着道。
蔓生微笑同意,却心中一悬。
八仙过海自然能够各显神通,可此番她又要怎样过关?
……
终于,寿宴迎来了第三天。
这也是最后一天。
今日众人拜过大寿,宾客们就要纷纷道贺离去。
眨眼间午宴的满汉全席圆满结束,即将迎来寿宴尾声的节目助兴。
宴会厅已经清场,中央一片场地特意空出,就为了千金们表演。高台上老太爷为首,尉家宗亲一辈、王父以及各位大佬都在座。两侧则是诸位宾客相坐,就像是百家争艳,这一场争霸就要开始。
邵璇接过高进送来的物品,就立刻往蔓生所在的房间赶回。只是一路上疾走的太快,高跟鞋险些拐了脚。她护住了手中的纸盒,但是人已经跌在地上。
周遭有人经过,皆是投以轻笑,却没有人出手相助。邵璇倒是视若无睹,只想着快起来去找林蔓生。
就在此时,有人一把拉起她,邵璇直觉开口道谢,“谢谢你啊……”
可是一抬头却发现是杨冷清!
杨冷清低声道,“你走这么急做什么,后面有没有人追你。”
他的碰触让她感到不自在,邵璇一下抱紧纸盒,也轻轻躲开他的手,“我急着给蔓生送去,先不说了!”
倒真像是在忙,可又似乎是在躲他?杨冷清看着那道身影飞快离去,默默收回手。只是一转身,就瞧见一侧回廊尽头有人驻足在那里,仿佛看了一场好戏。
杨冷清当然认得他,萧氏云商副总萧从泽!
“杨少真是会怜香惜玉。”萧从泽漫步走近,望向那一道远去的身影笑道,“刚刚那位小姐好像是林副总的好友?”
杨冷清回了一声,“只是举手之劳。”
“我看未必。”萧从泽却沉了声,忽而说道,“没想到杨少会看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那森然的声音,带着危险的眸光,杨冷清自然知晓,这人一定是为了先前早茶时候他当众相驳那一局而记恨于自己!
“萧副总要是有兴趣,那就请放手去追。毕竟,像她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女人,不用三天就一定被收服。”杨冷清微笑回道,径自走过。
宴会厅附近的休息间,蔓生等待其中。
时间差不多已经临近了,邵璇应该接到高进送来的东西也在赶回来。蔓生坐在化妆镜前方,为自己补妆。
又是突然,余安安慌忙而入,“副总,不好了!”
蔓生险些就画花了眉,镜子里映出余安安的身影,她急忙道,“就在刚才,方秘书被迫请辞秘书长了!”
……
蔓生一下转身追问,“你没有打听错?”
方以真一直跟随在尉容身边,她怎么可能会被请辞?真会如此,那只有一个原因,有人动了总经办!
余安安又道,“是真的!程牧磊一直守着,方秘书已经被请出酒店了!”
看来今日寿宴,绝对不会太平!
从这一刻起,一场战役初露锋芒,硝烟弥漫了整个战局。
“什么原因?”蔓生又是问道。
余安安也不知真相,她唯一知晓的是,“好像是因为方秘书办事不利,多次失职,不配再继续担当秘书长,但是念在她这些日子以来的付出,所以才让她主动请辞!要不是尉总力保,方秘书怕是连保利都留不下去!”
方以真请辞秘书长一职,显然是长期暗中调查下的证据指正,蔓生凝眸思量,突然觉得这一次实在心惊胆战。
“副总,我们该怎么办?”余安安也是仓皇询问,此刻真有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蔓生回道,“有情况再来告诉我!”
“是!”余安安只能应允离开。
同时,邵璇和曾若水先碰了头,双双赶到休息间。一切准备就绪,只差上场登台。
蔓生不疾不徐拿起眉笔,细细画上一道,这才起身,“今天我们就去惊艳四座,打一局胜仗!”
……
前方就是宴会厅,蔓生三人撞见了正欲离开的宝少爷,自然陪伴在身旁的依旧是郑妈。
“哪里来的小少爷,长得这么可爱?”邵璇一见宝少爷天真烂漫,一张俊美脸庞,简直让人心生满满的爱。
“你好,宝少爷。”曾若水也开口呼喊。
听见陌生声音,宝少爷站姿挺直,既是防备也是尉家长子嫡孙应有的礼仪。
蔓生喊道,“小宝,这两位一个是曾阿姨,一个是邵阿姨。”
“曾阿姨好,邵阿姨好,你们是婶婶的死党吗?”宝少爷十分有礼貌的问候。
“死党?”这个词从一个孩子口中听到,让曾若水和邵璇都感到惊奇。
邵璇笑道,“是呀,我们是死党,你怎么这么聪明?阿姨快要爱上你了!哈哈——!”
“小宝,原来你都是喊她婶婶的?”曾若水好奇的是这一点。
宝少爷虽然是一个小小的人儿,但却是个鬼灵精,“二叔的未婚妻,不就是我的婶婶吗?可是喊二婶,不会觉得很二吗?所以,我就喊婶婶。”
“……”
“……”
曾若水和邵璇又是一愣,这绝对是一个不得了的皇太子!
“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还知道什么是很二?”蔓生都要被他打败了。
“我听那些小叔叔小阿姨说的……”宝少爷很诚实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