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他是有托你照顾我和止婧,可就算是这样,我的婚姻大事,和你无关!”霍云舒凝声喊。
“你不知道的是,霍叔还对我说——”尉容道出当年临终托孤,“直到有一天你可以找到依靠终生的人,幸福出嫁为止。”
霍云舒骇然,“……你答应了?”
“当然。”他不曾迟疑。
“所以……”霍云舒回想过往,那些陪伴时光,那些爱护关心,他身边不曾有过一个亲近的女孩儿,“所以你对我这些年的好,只是为了兑现诺言?”
一阵寂静中,尉容动了动唇出声,“我不喜欢食言。”
……
书房内同样安静,唯有霍止婧一下抑制不住的吸气声,是她倒抽一口冷气,手也轻颤中握紧成拳。
霍止婧心中乱作一团,思绪却也同样飘远。
她记起父亲,那时父亲已经病重。
那一天霍止婧抱着霍云舒哭成一团,尉容也有到来,他进去父亲的房间,单独和他说了许多话。她还能记得后来,当她们来到父亲身边,就听见父亲朝他嘱咐:尉容,我不放心云舒和止婧两姐妹,以后你多照顾。
他一口答应:我会的,霍叔。
可是谁能知晓,父亲原来不只是嘱咐了这一句,原来之前还有这样一笔?
“不可能……”霍止婧喃喃自语,不可能没有爱情,不可能那份真心里没有爱意!
蔓生的耳畔,还回响起他方才所说的话语——我不喜欢食言。
突然又记起任翔曾经说过:君子一诺五岳皆轻。
世上真的是否有这样一个人,愿一生守信,纵然山崩地裂也不可破。
“我不相信——!”突然,霍云舒的声音再次响起,屏幕里是她崩溃的喊。
……
“我不相信——!”霍云舒朝尉容喊,“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要一直留在我身边?还让我以为,我就是你的女朋友!”
“这只是你以为。”尉容低声道,“我从来没有承认过。”
霍云舒再次怔住!
他确实没有承认过,对着尉家,对着霍家,甚至是对着霍止婧……霍云舒此刻一想,才发现他真没有一次承认过。
刹那天旋地转,过往每一幕都显现出来,初见他时,他从容却也孤僻。是父亲和尉伯父都对她说:云舒,好孩子,以后就陪着尉容一起好吗?
那时的少年,不知为何神色寡淡,仿佛对世上一切都不曾有半分热情,她忍不住上前,牵着他的手喊:尉容尉容,你陪我玩吧。
原来连第一次牵手,都是她先握住他?
“如果是这样……”霍云舒思绪混乱,她迫切的想要抓住一些什么,“那为什么你没有拒绝我?当我吻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清楚!”
她的初吻,吻在他的脸颊,那时候连唇都不敢轻易碰触。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在他睡着的时候,落下一个吻。
可谁知,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睡着,忽而睁开眼睛,将她吓了一跳!
霍云舒当时是焦急的,更是慌乱的,她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所以开始语无伦次。
就在当时,父亲突然归来,被撞了个正着。她满脸通红,一下就逃不过父亲的眼睛。于是便两个人被一起喊到跟前,一番教育批评后,父亲将她支走,留下尉容单独教育。
“我有告诉霍叔。”尉容又将当年道出,“霍叔说,他会和你说明白。”
霍云舒只记得后来,父亲让尉容离开后,就对她说:云舒,你不可以早恋,现在你们还太小。等长大后,再来谈这件事。那天的父亲十分严肃,霍云舒很认真的听完,也就答应了。
所以不再谈起,而后霍云舒为了避免尴尬,就对他说:那只是朋友间用来感谢的。
那天当她这么说完后,他了然一笑回声:我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
他怎会不懂一个少女的心!
“你真的有说清楚的话,爸爸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霍云舒感到不解,父亲又怎会欺骗,若是当时,父亲明确告知尉容对她根本就不是同样的心思,那她又怎会越陷越深,甚至还当那不过是懵懂时候羞涩腼腆。
尉容注视着她,却是反问一声,“你说为了什么?”
成人世界,人在商场后总有许多的缘故,当时霍家和尉家交好,但却远比不上尉家的家世。康叔曾经谈起,对着父亲说:如果大小姐能和容少爷结亲,那以后惠能就不需要担忧了。
“为了联姻?”霍云舒此刻只能想到这一层结果,她笑出声来,“哈!”
王家虽然也是大家族,可尉家却更上一层楼。尉、王两家之间,真要有一个选择,撇开私下交情不谈,单论家族势力,父亲一定会选择尉家,这绝对毋庸置疑!
所以,父亲只用婉转的话语告诫她,霍云舒轻笑着说,“你是在说,爸爸在算计我?”
“如果你非要这样认为。”尉容并不作答,只是回了句。
却到此刻,那些曾经都变的荒诞无稽,霍云舒看着他道,“所以,你对我好,也只是因为这样而已。你为我做那样多的事情,也只是因为没有兑现当年的诺言?”
“尉容……”霍云舒的眼眶里全都是泪水,磅礴酝酿而起,“所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回望着他,多么害怕听到那答案,可是最后,却还是听见他说,“没有。”
这一声回答介乎将霍云舒摧毁,她大哭起来,“我不相信!你怎么会没有!尉容!我不会相信!”
她宁愿他说曾经有过,以后再无往来,也好过他说从来没有!
至少,至少曾经拥有过!
“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找康叔,霍叔临终那天他也有在场。”尉容漠然道,将可以证明当日真相的证人交待。
霍云舒的眼泪不断落下,却也止住声音。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尉容就要转身,霍云舒看着他远走,仿佛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一般,“不要再让霍止婧来求我,否则下一次她就不是只受了点轻伤而已。今后霍家有难处,大可以告诉我。你出嫁那天,我一定随礼出席。”
“尉容……”泪水淹没了视线,霍云舒看着他离去,终于崩溃似的大哭出声,“你太狠!你为什么这么心狠,对我这么绝情!”
……
哭声惊动而起,充斥在周遭,书房里突然一切静止,是霍止婧拿起遥控器按了关机!
可蔓生眼前,却还仿佛定格方才。
是霍云舒询问:所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他说:没有。
“我很抱歉!”霍止婧的声音在发颤,“也请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们……”
蔓生径自起身,她走出书房离开,“那就多谢了。”
从书房离开,蔓生来到大厅的时候,尉容也刚好从楼上下来,她朝他扬起一抹笑容。
她只知道,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扰。
他上前牵过她的手,道一声告辞便离开霍家。
走出别墅,她听到他询问,“蔓生,你很冷。”
不知不觉中,手竟然退去温度。
为何会泛起冷意,蔓生自己也不知,大概是身体畏寒。
……
“姐姐!”就在尉容和林蔓生走后,霍止婧立刻上楼去瞧霍云舒,周博朗亦是跟随在后。
霍止婧疾步来到房门口,她看见霍云舒已经跌倒在地,狼狈不堪,哭的满脸泪痕!
“姐姐……”霍止婧立刻将她扶起,霍云舒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为什么要去找他!为什么要求他来见我!你说啊,你为什么要去!”
“对不起……”霍止婧只能道歉,她也是哭了起来,“对不起,姐姐……”
“我说过不要去找他!我对你说过!”霍云舒死死抓住霍止婧的手,痛苦和绝望在交织让她无处安放。
周博朗听见霍止婧在不断道歉,见到姐妹两人都痛苦不止,他一下上前,拉开霍止婧后,将霍云舒从地上拉起,“霍云舒!你清醒一点!他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他选择了另一个女孩子!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一厢情愿!”
“难道你心里真的不知道吗?为什么在飞机遇难后,你一直不出现,你还活着不是吗!”周博朗质问她,“难道你腿受伤了,就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到,他不能接受?如果他真的爱你,一双腿算什么!”
“其实你害怕,你不敢!你知道,他心里没有你,你也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没有你想象中重要!所以你一直不出现,你宁愿活在他的记忆里,也好过自己出现后,他还是没有和你在一起!”周博朗突然也似豁出去一般,双手扶住她的双臂不断呵斥,“你瞧瞧你的脸,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周博朗说着,强行扶着她来到梳妆镜前方,“你脸上的伤疤明明可以治疗,你都不愿意!就因为他说他不介意?你知不知道,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一定会让你去接受治疗,而不是尊重你的选择!”
“哪一个男人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是美丽的,又有哪一个男人愿意看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每一天都不敢照镜子,害怕自己不再美丽!”周博朗将霍云舒扶住在镜子前,他的声音几乎环绕而来,“霍云舒!你不肯治疗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如果恢复到从前,就没有了理由让他留在你身边!”
“你这么自私!你对得起你的妹妹霍止婧吗!她也是担心你,才会去找他!”周博朗的话语再次惊起千层浪,霍云舒的身体一颤,她一下挥开他的手,自己也随即再次跌倒在地。
霍止婧奔跑到她身边,“对不起,姐姐……”
霍云舒看着满脸泪水的霍止婧,她的脸颊还有一丝刮伤,何时受伤的,她也不知,现在才清楚察觉,“是去找他的时候伤到的么……”
“不是……”霍止婧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伤到的……”
“是姐姐不好……”泪水轰然一下再次涌出,霍云舒抱住霍止婧不放,“是姐姐一直让你担心让你受委屈……对不起……止婧……是姐姐一直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像是终于认清一般,霍止婧回抱住她哭喊起来,“姐姐……”
……
海城剑道馆一处场地内,两个男人身着剑道服正在英武博弈,一来一往之间潇洒非凡却也气势惊人。
突然,王燕回一记猛烈剑击,王镜楼节节败退,木剑一下击中他的胸膛,让他跌坐在地,“大哥,是我输了。”
王燕回收起剑看向他,“你心不在焉,当然赢不了。”
王镜楼干脆坐在地板上,也不急于起身,“就算我认真,也赢不了你。”
“今天就到这里吧。”王燕回见他心思不定,便也不再继续。转身离开道场,就要前往更衣室沐浴更衣,“虽然输给我,但你今天已经赢了。”
这个时间,尉容应该已经见过霍云舒。
可霍止婧并没有来电,事实证明他已经赢了。
“你该清楚,感情的事怪不了别人,谁让自己放不下。”王燕回的声音已经远去。
可不是。
谁让自己放不下?
王镜楼又怎会不知,因为他也是,哪怕知道,他们永无可能。却还是会因为,听闻她过的不好而愤怒担忧。
然而,王镜楼也是笑着喊,“大哥,那你岂不是也输了一回?林蔓生,她是不会轻易退出。”
王燕回离去的步伐依旧,眉宇之间有了一丝折印。
……
从鹏城回到海城后,立刻赶至尉家报告老太爷。
“蔓生,真的说清楚了?”老太爷方才询问过尉容,又是望向她道。
蔓生点头道,“是,爷爷,您放心。”
“好,那去陪陪小宝吧。”老太爷吩咐一声,蔓生便起身离开,不再打扰两人单独叙事。
周末午后的花园里,宝少爷正开心的在玩耍。
蔓生停步在不远处静静看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女声,“恭喜你,终于彻底赢了。”
蔓生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大嫂。”
“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很高兴吧。”王子衿走到她身旁道。
她该得意高兴么?
纵然明白仁慈真的无用,盲目只会害人,可为什么并没有预期中的那般,仿佛只感受到了解脱。
“蔓生,小心成为前车之鉴。”王子衿又是笑道,“空了不如看看这些海棠花,开的多美。”
蔓生忽而扬起唇,扭头朝她道,“不管怎样,是我赢了!胜者为王,这个道理,我想大嫂比我更懂!”
王子衿朝她笑了笑,却见她突然定睛,审视一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冷不防问道,“大嫂,我和尉容感情的事,请你还是不要太关注。不然被旁人听见,还以为你对自己的小叔子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