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生再次看着面前的纸盒,突然有些不能自己,不知道为了什么心头会感到这样发涩。
圣诞节礼物,他去找了霍止婧买来给她。
这又算是什么。
……
蔓生忽而笑着,她轻声问,“他送给我的,又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霍止婧听见她呢喃问,她一下抿着唇,竟然不想再说下去。有些事情,本来是她不愿意去承认回顾的!
可是现在,霍止婧还是说道,“因为这件礼物,是我挑的!昨天他到鹏城后和我先见了面,他说圣诞节到了,让我帮你挑个礼物!后来礼物还在我这里,他说等回头给你!”
霍止婧没有忘记,当尉容来找她赴约的时候,她是有多高兴,她更没有忘记,当他带她去挑自己喜欢的礼物时候,她感觉那么幸福。其实礼物是否贵重,又有什么好重要的。
可是等到了那家店里,霍止婧挑选了自己的那一份后,听见他对自己说:止婧,你再挑一份。
为什么?霍止婧当时不解。
他又是说:当作是蔓生的圣诞礼物。
霍止婧起先并不肯,她才不愿意给别的女孩子挑礼物,哪怕是他的徒弟!
可他却告诉她:你们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我又不懂,你帮着选一个,哪一个都好,她一定会喜欢的。
于是,受不住他的嘱托,霍止婧还是挑选了一份。
然而辗转之间,直到圣诞节已经过去,却还没有来得及送给她!
原来是这样。
蔓生心中想着,才明白原因,她的声音却又有一丝发颤,“圣诞节都已经过了,你再拿来给我,又有什么意义?”
“本来就没意义!从一开始就是!”霍止婧的女声如此坚决冷凝,她的手轻轻放开,从那只纸盒上收回,“我从来没指望过你,会真心来当他的徒弟!毕竟你也是商场上混迹的人,有利可图你要走,谁也不会怪你!但是林蔓生,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的良心,还记着他对你有那么一点点的好!他真心实意要认你当他的徒弟!就算你要跟着别人,不管谁都好,你也不能跟着王燕回跟着王家的人!”
原来是这样的用意。
蔓生还望着面前的纸盒道,“你讨厌我,排斥我,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既然是这样,你又何必管我会跟谁。说穿了,是你向着他,你要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他关心你爱护你,所有人都看得见。”
“可是,他对我,又哪里来的真心哪里来的实意,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蔓生喃喃说着,没有埋怨,没有责怪,不过是平静的诉说,“如果今天,你是我,你还能接受另外一个人,对你理智冷静的说这些话吗?”
是是非非经历了这么多后,这所有的回忆里甘苦参半,可不想,到了最后连那一丁点快乐全都变成苦涩。
“霍止婧,他的真心,给了谁,难道你不知道么。”蔓生轻声说着,她像是在问,可又像是早就死心认定。
她一双眼睛清清冷冷的目光抬眸望向自己,带着沉静的温和,霍止婧却突然像是被撞击到。
他的真心,又给了谁,那一个人,是她的——亲生姐姐!
霍止婧笑了一声道,“我已经知道,王燕回什么都告诉了你!没错,我们霍家当年是和王家订了亲,我的姐姐是和王燕回的堂弟订婚!可是,这只是家族联姻!到了最后,也没有成真!”
“我的姐姐,还是清清白白的霍家大小姐,她早就退了婚!是我亲自去为她退婚的!”霍止婧提起当年,她的声音还在发颤,仿佛不能接受,更是情绪开始激动,“你现在是在心里边笑话我吧?”
“还以为我是谁,能够在他的身边,他对我这么好,是女朋友,还是未婚妻,可是原来都不是!”霍止婧脸上终于没了笑容,她已经笑不出来。
“笑话你?你是什么身份,霍家的二小姐,霍家大小姐的亲生妹妹。”蔓生一早就知道,她的面前有一道墙,不可跨越的高墙。
这一道墙拦在她和他之间,却到今天才彻底看清楚,蔓生终于彻底承认,“你是,他心上人的亲生妹妹!”
心上人的妹妹!
这层身份清楚的烙印在霍止婧身上,心里边却像是五味杂陈,“他和我姐姐,很早以前就认识,他们是真心喜欢对方。可是我的姐姐为了霍家为了惠能,没有办法不得已选择和王家联姻!”
所以,如果当时,如果当时他早就已经是尉氏保利的总经理,如果他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或许就能避免这一场联姻!
蔓生静静聆听着,她动了动唇问,“选择王家就算是不得已,可也是权益之下最佳选择,你又何必这样针对王家。”
如果说尉氏和王氏两大家族之间的内斗完全可以理解,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霍止婧会这样憎恶王家。单单是因为尉容,这似乎不足够,毕竟霍云舒还和王家联姻。
“我针对?是他们王家害死了我姐姐——!”霍止婧猛地脱口而出,蔓生一怔,只瞧见她赤红了眼睛,如此痛恨的说,“她这一生,都是为了霍家为了惠能,没有为过自己!直到死,她都没有得到幸福!是他们让我的姐姐惨死!”
蔓生猝不及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又是什么原因?
蔓生的耳畔嗡嗡作响着,她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她只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最可怕的已经成真,她多么不想,可却还是真的!
霍云舒,她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已经死了。
所以,哪里也找不到她。
这怎么能是真的,可偏偏成真。
……
谈起霍云舒的死,霍止婧明显有些不堪负荷,她的手重重拍打在大班桌上,只用仇恨的目光望着林蔓生,仿佛是在望着王家!
蔓生陷入于痛苦的漩涡里,让她几乎快要窒息。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随便你怎么选择!就算你选了王家,对我也不会有任何影响!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霍止婧一声呵斥,朝她命令,“现在出去!”
霍止婧足下一点,那张大班椅已经回转,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
蔓生几乎是机械式的起身,她就像是一个机器人,被开启开关后,她就听从的行动。直到出了办公室,脚步声一点也听不见了,霍止婧也没有动过。
霍止婧闭上眼睛,感受到眼眶湿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秘书前来呼喊,“霍总……”
霍止婧狠狠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神情不带一丝异样。只是再转过身来,她看见面前的桌子上,那个纸盒,那份圣诞节礼盒,还安静的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动过,更没有带走。
……
入夜,那间办公室内依旧亮着灯。
有人体贴的送来宵夜,是余安安和任翔敲门进来,余安安将茶点送到她面前道,“副总,吃点东西吧,晚上你都没吃什么,可别饿坏了!”
蔓生朝她笑了笑,事实上,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任翔却有些反常的格外殷勤,“林副总,是不是不合胃口,不然我再去买?”
“不用了,已经很好了,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吃。”即便蔓生此刻没有任何心情去吃东西,可也还是起疑,“任翔,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任翔好奇,蔓生轻声道,“无事献殷勤,说吧。”
余安安有些不好意思,任翔却直接牵起她的手,两个人站在蔓生面前,开心的笑着,任翔说,“林副总,我是来感谢你的!特别谢谢你,能够在当时选了安安当你的秘书,不然我又怎么可能会认识她!也谢谢你,一直这样关心她,也愿意成全我们,不反对我们在一起!总之,就是谢谢你!”
他如此真诚的道谢,听得蔓生感觉动容,其实又有什么可谢她的,余安安对于她而言,是最为贴心的秘书,可遇不可求的伙伴。
却不等蔓生开口,余安安已经恼了,“哎呀,你说的什么话?让你好好感谢,你一整天就想了这么一点台词?一点都没有诚意!”
“你诚意多,那你想台词!这么啰嗦,够肉麻的!你之前打出来那份感谢词还那么多,是去作报告吗?”任翔直接揭穿她。
余安安尴尬无比,又是气恼,“任翔!我是近视一千度才会找你!”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你近视才三百度,戴上隐形眼镜还是美美的……”任翔开始哄小女友,一边又说道,“你不是还有份报告没完成吗?快去吧!”
“那你呢?”余安安问。
“我当然是留在这里待命了,要是林副总突然想吃什么,我也好立刻去买!”任翔义正言辞说。
余安安想想有道理,“副总,那我去忙了!”
等到余安安走后,任翔才望向林蔓生道,“林副总,您有话要和我单独说?”
蔓生微笑点头,她一直都知道任翔是个聪明人,“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对安安是真心的?”
“是——!”向来嘴上不饶人的任翔,此刻只回答了一个字。
蔓生也不再多言,真心祝福,“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到时候我能出席你们的婚礼。”
任翔一脸正色,由衷说道,“一定!”
“好了,去陪她吧,她是小女孩心性,喜欢人陪的。”蔓生唤了一声,任翔立刻转身出去。
……
这个夜里,当蔓生离开惠能公司后,她没有立刻就回住所。任翔和余安安两人还有约,要去看电影。昨天的圣诞节显然成了一场乌龙,浪费了本就定好的电影票,所以临时决定今天补上晚间场。
余安安想邀请她一起去,可是蔓生摇了摇头,“我今天这么亮,太显眼了,你们去吧。”
和两人告别,蔓生独自驾车,在霓虹闪烁的城市里开着。
她不想回去那空无一人的房子里,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这么开着,一路的开着,等到了前方岔道口,蔓生突然一定,她终于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立刻拿出手机,输入关键字定位,导航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一个辗转,蔓生又来到了那幢建筑物前方。
那所学校安静的坐落在城市里,成就了这样美好的岁月。
蔓生看着招牌立字下方的那行小字——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只是这么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那种窒息的感觉又迎了上来,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蔓生是如此的痛苦,她急切的想要找到一个方式让自己解脱。
突然瞧见前方转角处,街头的老婆婆,她推着贩卖报纸香烟的小车就要收摊。
蔓生下车上前,她开口道,“婆婆,给我一包烟,一个打火机。”
“小姑娘,抽烟对身体不好啊。”老婆婆瞧着她劝道。
蔓生笑了笑说道,“我知道的,您卖给我吧。”
最终,蔓生还是得到了那包烟和那只打火机。
回到车上,车内没有开灯,借着路边的灯光,蔓生拆了烟。她的手都在打结,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急迫。
可是却那么凌乱。
她用生疏的动作去用打火机点烟,也因为生疏,所以烟头点了好几次都燃不起来,最后她猛抽一口,这才点起,却也呛的咳嗽了许久,眼泪也几乎都要溢出。
她闭上眼睛,只尝到了苦涩,没有快活。
这个夜里,是蔓生人生中第一支烟。
这个夜里,蔓生才明白,人这一生里想要得到的有许多,当可望而不可及的时候,就会这样愤愤不平郁郁寡欢。
人啊,所求太多贪得无厌。
尽管是这样,哪怕她会让人厌恶。
如果可以,如果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那么她就可以堂堂正正告诉她,她就可以和那个女孩子说:霍云舒,你真让我羡慕嫉妒!
可是现在怎么办,林蔓生,你要去羡慕嫉妒一个早就不在这个世上的女孩子?
你怎么可以去争,又要怎么去争。
她已下黄泉,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