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从没听过这种说法,不由得问:“什么是第三种方法?”
“第三种方法,就是让惊恐和忧虑慢慢地折磨她。她既然当初有胆子做恶,现在就该是她忏悔无门的时候。”冯妙缓缓地说着,她不是一个愿意恨人的人,可有些人,她实在没有办法用善意去接受。她知道,没有什么能比毁去一个人心里的希望,更彻底地击垮一个人,也没有什么,能比日日担忧恐慌,更折磨一个人的心志。
说完这句话,冯妙下意识地转头,刚好看见门口探出半边锦袍身影,那人似乎瞧见了她的目光,正要急急忙忙地躲回去。“恪儿!”冯妙认出那半边衣袍上的花纹,对着门外叫了一声。
拓跋恪垂头拢袖走了进来,对着冯妙毕恭毕敬地施礼,声音却并不大:“冯母妃好。”他自从搬来华音殿,每日仍旧去学堂读书,冯妙怕他心里别扭,刻意不拘束他,这倒是他第一次到冯妙面前来问安。
“恪儿,今天怎么没去学堂读书?”冯妙虽不喜高照容,可对这个聪慧的二皇子却一直很好,此时和颜悦色地问他。
拓跋恪不知怎么有些情绪低落,说话也不像平常那么伶俐:“儿臣听说冯母妃挨了杖责,又没见华音殿里请过御医,就让医女去要了些疮药来……”说着话,他双手捧出一只小瓷瓶,递到冯妙面前。
冯妙一直担心他会因离开生母而心中不快,此时见他关心自己的伤势,由衷地觉得欣慰。她接过瓷瓶握在手心里,随手理了理他的衣襟,柔声说:“恪儿不必替母妃担心,只是外伤而已,现在已经好多了。”
在冯妙心里,拓跋恪仍旧还是那个躺在摇车里的小婴儿,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几年以后的怀儿。她的手指刚扯了一下拓跋恪的衣角,这个半大的孩子,却忽然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冯妙的手。
冯妙有些尴尬,只当他还是介意发生在高照容身上的事,也不想太过逼迫他,微微一笑就垂下了手。拓跋恪的脸色却有些涨红,好半天都不说话。素问看着古怪,绕到桌边斟了一杯茶捧过来:“二皇子尝尝这种凉茶吧,天气热的时候很消渴解暑。”
拓跋恪接过茶盏,像跑了很远的路似的,一口气仰头喝干了茶水,唇上还沾了些晶亮亮的水渍。他用手抹了一把嘴唇,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冯母妃,明明有最好最快的方法,为什么还是有人愿意选择其他曲折迂回的方法?”
心思通透如冯妙,也实在猜不透他究竟想说什么,只能回答道:“最好最快的方法,未必就是最合适的方法,等你再长大些就会知道,人生在世,要权衡、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没有任何人能真正随心所欲,只能舍小而取大、舍轻而取重。”
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懂了没有,拓跋恪沉默片刻,又接着问:“为什么被伤害过的人,反倒要选择宽恕和忘记?为什么人要学着克制自己的欲望,追求心里想要的东西,难道不应该是很美好的事么?”
冯妙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她在拓跋恪这个年纪,也曾经想过这些问题,尤其是在她自以为命运对她不公时。她知道诱惑的力量多有么难以抗拒,她有机会选择站在太皇太后身边,成为宫中翻云覆雨的妃子,也有机会选择像高清欢说过的那样,不择手段地争抢。可如果她做了那些事,就永远不会像今天这样,得到一个心意相通的爱人。
“恪儿,母妃没办法回答你这是为什么,”她按住拓跋恪的肩,认真地说,“母妃只能告诉你,只有放下那些会让你痛苦不快的东西,才能腾出双手来,握住真正让你内心喜悦的东西。”
拓跋恪紧抿着唇低下头,再没问其他的话,略站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冯妙望着他的背影叹息了一声,看来把他从高照容身边带走,还是做对了,恪儿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要是沾染了不择手段、睚眦必报的习性,未免太可惜了。
等他走远,冯妙才向素问发问:“你能不能配一副类似五石散那样的药来,让人服用以后会心生幻象、狂躁难安?”
素问想了想说:“只要在五石散的药方上稍稍改进就行,加上些西域出产的迷幻剂,就能达到娘娘想要的效果。”
冯妙点头说了声“好”,在纸上草草画了两幅图样,对素问说:“你照着这个样子,去做几个钱袋来,每个里面都装上些银两,再把另外这幅图给予星送去,让她裁一身衣裙来。我今天手上没有力气,这图画的不好,让她大体上照着我初入宫时的款式做就成。灵枢和我的身形差不多,予星知道我的尺寸,照旧裁剪就好。除了这些,你再帮我找一只通体纯白的猫来。”
素问点头答应了,一一照着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