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皱眉,卢清然这几句话,未免太过分了,且不说她们同是宫嫔,轮流侍奉皇上,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真有过错,这样辱骂对方的生母,也实在不像样子。
她起身穿衣,走到华音殿门口。郑柔嘉正在嘤嘤哭泣,满脸的妆粉都花了,衣襟上也有几处污损。
冯妙走到卢清然面前,屈身福了一福:“令仪姐姐安好,现在天色尚早,姐姐们在这里大声喧哗,若是吵了林淑媛姐姐养胎,恐怕就不好了。”
“冯妹妹倒真是关心林淑媛,比自己的事还上心呢。”卢清然头上戴一只鎏金点翠掐丝蝴蝶头簪,蝶翅随着话语簌簌抖动,“不过冯妹妹恐怕是听错了,我们并没有喧哗吵闹,我是在教导郑妹妹。郑妹妹来得晚,没怎么学过规矩,我教教她如何行礼,免得等会在太皇太后面前出错。”
她转头对身边的侍女说:“盼儿,你再做一遍,给郑妹妹看看。”
“是!”那叫盼儿的侍女走到两人中间,对郑柔嘉说,“郑娘娘,您看好了,奴婢再给您演示一遍,今后见了我家芳仪娘娘,要这样行礼问安。”
她摆正身形,向着卢清然走了两步,然后一个大礼行下去,口中说着:“嫔妾锦绣殿郑氏,拜见芳仪娘娘。”礼行下去,人却并不起身,等着卢清然懒懒地说了一声“起吧”,盼儿才站直身子:“谢芳仪娘娘。”
“郑娘娘,请您学着奴婢再做一次。”盼儿对郑柔嘉说话时,也毫无敬意。
郑柔嘉眼中的泪直打转,卢清然的确位份在她之上,叫她行礼也是理所应当。可是卢清然正因为昨晚的事生气,不管她怎么做,都只挑剔她行的不周全,一大早已经叫她重复了十几次。
冯妙有些看不过眼,抬手虚虚一拦:“郑姐姐还要去奉仪殿问安,芳仪姐姐要教导礼仪,大可以选别的时间。”
卢清然冷笑一声:“我倒忘了,冯妹妹那几天病着,好像也没怎么学这些礼仪。让盼儿也给冯妹妹演示一遍,也不知道没有品级的娘子,和从六品美人的礼,到底一样不一样,我都有些记不得了。”
盼儿走出来,正要把刚才的动作再重复一遍,奉仪殿的徐公公已经赶着过来:“太皇太后知道今天郑娘娘要去问安,命老奴来带路,顺便请各位娘娘、娘子都过去。”
卢清然脸色微微有些不好,郑柔嘉这副委屈样子,若是到太皇太后面前哭诉,可怎么好。
冯妙扶了郑柔嘉一把,说道:“这副样子去拜见太皇太后,恐怕不妥当,我和姐姐身形差不多,不如姐姐到我这里,先换身衣裳吧。”郑柔嘉抹着眼睛答应了,卢清然这才甩着帕子走开。
奉仪殿中仍旧熏着袅袅檀香,太皇太后正拿着银剪,修理两盆石榴。六、七月间,正是石榴开花的季节,一朵朵嫣红花朵,点缀在翠绿枝叶间。石榴象征多子,在后宫中是最受欢迎的花草之一。
“皇帝一直年轻,宫里有多少年没有皇子、公主出生了,”太皇太后放下剪刀,轻抿了一口崔姑姑送上来的茶,“现如今,宫里又进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总算热闹起来了。哀家盼着你们和睦相处,多为皇上开枝散叶呢。”
太皇太后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又拿起银剪,左右比了比:“若是光开花、不结果,那便是多余的枝杈,不如趁早剪了去。”说着,把一朵斜斜长出来的、开得正好的花剪了下来,丢在一边。银剪发出“嚓”的声响,人人都暗自心惊,低头思量太皇太后的话。
“这两盆石榴是哀家亲手种的,”太皇太后指着其中一盆,“妙儿,听说你最近常去照顾林琅那孩子,就把这盆带给她,讨个好口彩。”她又看着另外一盆说道:“郑柔嘉,今天是你来给哀家问安的日子,这盆就给你,带回去好好养着,若是结了石榴果,也分给大家尝尝。”
冯妙和郑柔嘉答应了,叫宫女把石榴用绸布小心盖住,捧回去。太皇太后赏赐的东西,冯妙不敢耽搁,直接送去了长安殿。
那石榴花开得极好,林琅看了喜欢,叫人放在殿内向阳的地方,然后拉过冯妙的手,小声说:“皇上刚才来过,叫人去告诉冯大公子后日一同出门,到时候我便叫你帮忙买些东西回来,你跟六公主一道出去。皇上不到酉时不会回来,你只要赶在那前面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