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句话也不想再跟这个缠杂不清的小姑娘多说,偏偏齐王所有所思地看过来,他不得不继续回答:“事关重大,我特意派了有经验的探子,他们听到异常的响动,就会立刻遮住光亮,没有惊扰大蛇。”
初宁终于不再说话了,她把柔柔的笑意忽地一收,冷着声说:“薛大公子,你说得这么详细,估计很多人都要信了,可我只有一点不明白,我进的跟你说的,究竟是不是同一条密道。为什么我走过的那一条,没有奇异香气,没有硫磺气,与东海海水之间有禁制相隔,不会引来大蛇?”
薛阳这时已经完全明白了,他被这个看上去笑眯眯的小姑娘给绕进去了。齐王的目光,像利剑一样钉在他背上,薛阳赶忙屈膝跪下:“王上,时间紧急,我实在来不及所有地方一一查看,都是派了稳妥可靠的人分头去搜查,对这些地方的情形不太了解,也是……情有可原吧。”
他的话刚刚说完,太子和薛依依便到了。他看见薛阳跪着回话,第一反应便是自己那点儿事败露了,差点也跟着跪下去。
太子还没来得及替自己说一句话,有内官模样的人匆匆走到齐王面前,凑在齐王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只见齐王眼中忽然现出兴奋的神采,高声说:“快叫誉儿过来。”
姜呈誉风流倜傥的美名在外,初宁真正见过他的次数却有限。只见他一身紧身猎装,右手臂上绕着一根马鞭,步履生风地走进来,在场的许多年轻女子都红了脸,连素锦瑶也低下了头,一只手捏着衣角。
姬重光不方便直接露面,初宁跟他商议这个办法时,他便说了,他需要一个代言人。姜呈誉在此时出现,自然就是姬重光所说的代言人了。姜呈誉的生母是晋国公主,也是姬重光的姑姑,两人算起来其实是表兄弟。当年晋国发生内乱,晋王五子都被宠妃丽姬派人杀死,只有姬重光逃到东齐,正是姜呈誉极力主张东齐收留姬重光,甚至把自己的府邸分一半给他暂时居住。
姜呈誉身后,有四名随从抬着一只半人高的水樽,里面装着接近全满的海水,水里浸泡着一只硕大的蛋。
“父王,”姜呈誉示意自己的随从,把水樽放在齐王面前,“我原本想在灵雀台四处转转,可巧在海边见到了这个,守着这蛋的人伤得极重,只来得及告诉我,把这枚蛋带到父王面前,我只好把他暂时送去我的住处,用海水浸着这枚蛋,送过来了。”
姜呈誉说话时,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四下斜斜挑着,按照皇宫里那些讲授礼节的老头子的说法,姿态很不庄重。可这个调调却很受女孩子的喜欢,每一个离他稍微近些的人,都会觉得他在偷偷地跟自己眉目传情。
初宁看也不看那枚关系前程的蛋,转身对薛阳说:“薛大公子,你说你的人已经仔细搜查过了,那么怎么解释,这蛋和受伤的人就在不远处,你却没发觉呢?”
她又转头问姜呈誉:“公子说我的同伴遭人伏击、伤得极重,又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取了蛇蛋出来时,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已。”
按照预先定好的台词,姜呈誉接下来便该说,那守着蛋的人,被太子近卫打伤,不仅如此,太子近卫还屠杀了附近几处渔村里的渔民,有尸体为证。接下来初宁便可以把话题引到薛阳和太子的关系上去,鼓动齐王在薛阳统帅的军队里一一甄别,只要发现了太子近卫混在其中,就能给太子扣上图谋不轨的帽子。
可姜呈誉看了初宁几眼,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说道:“有一伙附近的流寇,见他孤身一人,就想抢走那枚蛇蛋。他带着蛋一路躲躲藏藏,向北去了,见我的车马旌旗上有王室的标记,他才敢向我求救的。”
这话跟预先定好的,完全不一样。
薛阳的反应极快,他从姜呈誉的话里,敏锐地抓到了一点示好的信息,立刻边说:“是了,我派出的人,都聚集在密道附近,并没往北边去。幸好公子誉路过,不然等到天黑,恐怕他还是要被那些流寇给找出来。”
初宁脸色一沉,随即便明白了姬重光的意思。姜呈誉的话,必定出自他的授意,姜呈誉向来是个闲散公子,突然指证太子图谋不轨,必定会引起齐王的疑心。而他这时给薛氏一个台阶下,更可以借机跟薛氏交好。
她以为两人可以像在东海海底一样,彼此信任,相互合作,却没想到,姬重光早已经打好了自己的算盘,把她推在前面当靶子,自己在暗处坐收渔利。
被人利用的滋味,很不好,被她难得愿意信任一回的人利用,滋味更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