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展颜扭头一瞧时间，现在已经近四点。

今天的航班？

谁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班次的？

她实在是忍不住，冲着萧墨白骂了一声，“你不早说！”

啪——

陆展颜顾不上其他了，立刻抓起挎包，飞奔而出。她要去见秦阿姨，至少要见上一面才是。

是去机场，还是去酒店？

陆展颜打了个车，犹豫了下道，“去港城大酒店，师傅，请尽量快一点！”

计程车飞速前往酒店，等到了地点，她立刻付钱下车奔了进去。来到酒店的前台，她焦急问道，“小姐，我是来找一个人的，我和她认识的。她叫……”

秦阿姨，她的名字是叫什么？

其实秦阿姨并不姓秦，只是因为秦世锦的缘故，她就一直这么以为着。后来才知道，她真正的姓氏。

陆展颜思绪混乱着，忽而记起那个名字，“林海音，对，林海音女士！”

“对不起，我们这边不能帮您查询您的朋友所在的房间号码，这是酒店的规定……”

“我真得和她认识的，她是我的阿姨！你只要告诉我，一会儿她看见了我，一定不会怪你的！”

“真的很抱歉，我们真的不能为您查询……”

前台的公关还在推拒着，陆展颜焦急起来，正是两难的时候，她的身边走近一个中年女人，“你好，退房。”

陆展颜不经意间回头，就这么一望。

对方也望向了她，一时间全都愣住了。

陆展颜怔愣着，喃喃开口，“阿姨……”

林海音也怔愣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是……颜颜？”

※※※

“今天我有事，一会儿再找你。”

“噢，好，那你办完事了再打我电话，我也正好有事，在外面呢。”

“恩。”

秦世锦一边开着车，一边通着话。

简短的几句，通话结束了，而他则是往秦家去。

这些年以来，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每逢周五的时候，秦世锦才会回去。然而每年的这一天，就算是忌日，也是没有这个惯例回去的。秦耀宗不允许秦家子女去祭拜，也不允许他们提及，这仿佛是一个禁忌。只是今日，凑巧是周五。

车子开进了秦家别墅，凑巧的是，方娴也从外边回来了。

瞧她的打扮，一身黑裙，胸口别着白色的花朵，戴着黑色纱帽，一看就知道是刚刚从南山墓园归来。

方娴随口说了一句，“来了。”

秦世锦沉默颌首。

两人也不再多说什么，一贯是如此的相处，看似平静，实则冷淡。

今日的秦家，也没有特意去凭吊，整个别墅却显出了一份肃穆。所有的颜色，都褪去了那些鲜艳的色彩，唯有单一的色调。入了偏厅，秦耀宗在，秦奕淮也在。两人正在谈话，有关于公司，有关于生意场上的一些事情。秦世锦默不作声，只在一旁入座。

准时的六点整，方娴吩咐管家，可以开饭了。

其实往年的这一天，也总是会缺上几个人，留学出国在外的，秦耀宗也不让他们归来。

只是这一次，却是仍旧没有音讯。

秦耀宗胃口显然不好，只吃了小半碗饭，就搁了碗筷，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动怒，一言不发，就起身离席。

方娴瞧见他离席，也没有了胃口，匆匆吃了一些也离了席。

偌大的餐厅里，这饭桌上边，只剩下秦世锦以及秦奕淮。

秦家吃饭的规矩，是不准随便说话的，秦奕淮这次却开了口，“怎么？今天这个日子，你倒是回来了！不用去陪着？”

—

秦世锦沉默不语，秦奕淮又是冷笑道，“毕竟你们一年，就只见两次。”

一次是过年，一次是忌日。

“呵，我都忘了，就连她恐怕也没有原谅你，又怎么会想见到你。”秦奕淮抬眸瞧着他，紧盯着他，不近人情的话语继续说着。

关于秦世锦和他的母亲林海音，自从那年后，林海音就被送去了英国。秦耀宗下了命令，这一生都不许她再回来。而秦世锦则是被留下，后来才前往英国，其一是为了留学，其二是因为林海音抑郁症太过严重，需要亲人在身边。

只是在这之前，又或者是从英国归来后，秦世锦和林海音的见面次数。

不过是屈指可数。

秦奕淮曾陪着关菲菲去过英国，过年的时候，秦世锦都是在公司里。英国没有除夕也没有放假，照旧是上班。

他都不需要再去了解，也能肯定他们的关系几乎冰封的状态。

“我真是替你感到可悲。”秦奕淮眼眸一凝，嘲讽的笑声在餐厅里静静漾开。

秦世锦已经慢条斯理地用餐完毕，他这才开口，只说了一句，“连规矩都不懂，我替你感到可笑。”

他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在秦奕淮的面前近乎完美地退去。

秦奕淮握着筷子的手骤然用力，胸口忽觉窒闷。

用过晚餐，秦世锦就走了。

秦奕淮则是来到了别墅的后院，那里是母亲方娴的花房。秦奕淮走进去，喊了一声，“妈。”

方娴正在打理那些盆栽花卉，扭头瞧了他一眼，一边打理着道，“今天我去看你爸了。”

秦奕淮走近了几步，他并不说话，只是这么聆听着。

“我告诉他，你们都挺好的，爷爷的身体也好，五儿已经毕业了……”方娴轻声说着，那些话语飘进秦奕淮的耳畔，那轻柔的声音，讲述着他们的一切，各自是否安好的生活，让他胸口尚未消散的窒闷更甚。

※※※

离开了秦家的秦世锦，开着车独自奔驰了一会儿，这才打了电话给陆展颜。

陆展颜道，“我还在吃饭呢，你过来吧。”

“和谁？”听见她这么说，秦世锦下意识地明白，她不会是和客户在一起，否则的话，也不会叫他过去了。

“反正你过来就是了，你来了就会知道，马上过来。我们就坐在靠窗的那一桌，你一进来就可以看见。”陆展颜叮咛了好几遍，而后告诉了他地址。

那不过是一家并不出名的小馆子，市口也不是很好，生意却是很好。

正是吃饭的时间段，餐馆里全是客人。

秦世锦一路寻了过来，终于找到了这家馆子。

还在车里的他，未来得及下去，一扭头，却见到了靠窗位置的两人。这个角度，可以看清楚餐馆里的客人。她们面对面坐着，点了几道菜肴。陆展颜脸上的笑容很灿烂，一张一合的唇瓣，不断地说着话。而她对面的女人，恬静微笑着，也和她平稳地说着话。

灯光很亮，将这一幕熏染的格外朦胧。

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好似很遥远，可是却又很近。

他好似有很久没有瞧过这样的画面了，但是又好似很久以前，这样的情景曾经历历在目。

秦世锦没有想到，和陆展颜吃饭的人竟然是她。不是说了晚上六点的航班，应该早就搭乘起飞了才对。此时此刻，又怎么会在这里。像是一场幻觉，可是迎面而来微热的风，和扑鼻而来的菜肴香气，以及周遭人声鼎沸的嘈杂，让他确信是她们。

秦世锦已经下了车，不知不觉中进了馆子。

却在快要走近她们的时候，一下子止步不前。

不知道是否该上前，也许会打破这样融洽的氛围，第一次，他是那样犹豫不决。

却在同时，林海音已经瞧见了他。原先还在微笑的他，目光在对上他的刹那，就没了声音。就连那笑容都有些隐隐褪去，凝固在了嘴角。只是她的双眼，凝聚着闪烁的光芒，那渴望被藏得很深很深。

秦世锦却在这一刻甚至是想着，也许不进来才是对的。

“呵呵，阿姨，这么有趣呢……”陆展颜正在欢笑着，忽而一个抬眸，就看见林海音怔怔地瞧着前方。她困惑回头，就看见了后边的秦世锦。

秦世锦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展颜蹙眉，“秦世锦，你过来啊！”

这个笨蛋，都看见她们了，怎么还傻站在那里？平时也看他挺聪明的，到了关键时刻，怎么就这么笨了！

瞧见秦世锦还是不动，陆展颜赶紧起身，将他拉了过来。

今天是周五，他应该是去秦家了，虽然知道他一定是吃过饭了的，陆展颜还是朝着侍应生在喊，“这边！再添一副碗筷！”

“要不要再叫几个菜？”以免气氛尴尬，陆展颜又是问道。

秦世锦却说，“我吃过了。”

这个人真是……

陆展颜一个郁闷，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让他不知道分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不知道？

谁知道，秦世锦更不给面子了，“你踢我做什么？”

如果眼神也可以杀人的话，那秦世锦恐怕已经死了好几百回了，陆展颜真是恨不得瞪死他，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我踢你怎么了？”陆展颜不服气反驳。

“随便了。”他酷酷地摆出一句话来，好似有多么的大人不计小人过。

“什么叫随便了，到底要不要再叫几个菜。”

“都说了随便。”

两人这么争吵着，对面的林海音瞧在眼中，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两个，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